虽然从身份上已经猜测到这个人的身份,但真的见到,傅清欢免不了还是有种违和感。
这是一个中年人,眼角有着柔和的皱纹,但在这种场合,终归是严肃的。
“这位小兄弟,请坐。”
随着谢峰话落,两边的管事的各自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仅且一张的黑檀木椅。
“谢伯父多礼,这么多前辈,哪里能轮得到福清。”傅清欢静静的说。
“让你坐你就坐,哪里这么多话!”脾气火爆的管事当下就瞪了眼,向前一步。
谢峰探究的看着傅清欢波澜不惊的脸。
缓缓开口,“看来清小兄弟也知道这把椅子不好坐,那又为何缠上我谢府主事者?”
“谢伯父何出此言?”傅清欢眸光微动。
谢峰深看他一眼,向身旁挑了一眼。
一个面容稳重的老管事就站了出来,“清小兄弟,我家大少爷不过是一时新鲜,谢府容不下你,你若是多少有点脸面,现在也该自行请离了!”
傅清欢隐隐明了他们说的是什么,又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合着这么一大帮人守在这书房里,就是为了让‘他’赶紧离开谢表哥。
难道是她设计曹苛的事,弄得大家都草木皆兵了?他不过是借助在谢府一段时间,就让这些人已经向这方面想了么?
“谢伯父,我暂时是不会离开,你们谁说都没用的!”傅清欢直接看向谢峰,笑笑。
“少在那攀亲带故,谁是你伯父?”那火爆脾气的管事又插话嚷道。
谢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向傅清欢,“看来清小哥已经铁了心,想和我们整个谢府作对咯!”
傅清欢有些无奈,“不是作对,实在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等此间事了,我立马离开谢府,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谢峰有些犹豫,那稳重的管事却突然激动起来,“老当家的,别信他,这小子一定不安好心,昨日大少爷着急我等,竟然在这种时候,要借用漕运来运米粮!”
“是啊是啊!”
屋里附和人众,顿时怨声载道,“这些年都是旱季,去年的米粮堆在谷仓里还吃不完,米价哪能涨上去?”
“一定是这小子在里面摆弄,老当家的不能姑息啊!”
傅清欢这么一听,来龙去脉自然清清楚楚。
米粮!
谢竹宣到底是信了她,但她也没想到,他竟然敢赌这么大。
在那张温和清远的面容下,竟然还藏着这么果决的心,这如同让傅清欢陡然挖掘到谢竹宣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再想起那张含笑淡淡的面容,却觉得记忆中的那个影儿,慢慢又鲜活起来。
“如果你们不信我,多少也该信谢竹宣吧!”傅清欢直接笑出了声,神色微带嘲意,“如果他真是能被美色冲昏了头的人,你们现在纠集在一起,一起来讨伐我,有用吗?”
她不多解释,就这么一句。
整个书房里忽然静了静。
老管事被噎的哑口无言,身边的管事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能不信谢竹宣?尚不及冠,就以果决狠辣的手段收复了谢府的生意,又强硬开阔了道路。
这么一个谢竹宣他们怎能不信?
但若真是信了,又何苦在他决定漕运两船米粮的之后,纠集在一起,巴巴去找了老当家的出来?
谢峰平和的看着傅清欢,“确实,他们显然不如你了解竹宣,但此次唤你来不是为了证明你对竹宣有多大的影响力!”
“而是……你不能留在他身边!”
傅清欢看着谢峰,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不曾有过变化,神色也是平和淡然,但这种陈述冷漠的语气,却让傅清欢的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原来不同身份的人,经受的待遇,竟然有天差地别般的不同。
那时候她尚未满十岁,整日喜欢来谢府找人玩耍的时候,那时候谢竹宣刚跟着谢峰学着生意事务。
谢峰揉着她的头,柔和的皱纹笑眯了,“小清欢赶紧长大,长大了让你谢表哥把你娶回来!”
而此刻,她以福清的身份站在这儿,谢峰却冷漠平静的告诉她。
她,不能留在谢竹宣的身边。
虽然其中也是她变成了他,但傅清欢心里到底也在庆幸,幸好及时收了心,不然此番经历了这么个阵仗。
那心不就千疮百孔了?
她同样沉静的望向谢峰,“谢伯父,其实我和谢竹宣彼此间都没有你们想的意思,而且我也不过是家道中落……”
“找到落脚之地,就会立马离开,请诸位放心!”
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么一番话,原本猜测的故意迷惑人,狐狸精什么的,好像都是他们想多了一样。
“别只说不做!好听话说都会说。”那火爆脾气的管家,瓮声瓮气道。
傅清欢似笑非笑向他看了眼。
那眼神莫名让管家身上一冷,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谢峰负手也再无话可说,温和笑笑,“那就以一月为期限,足以让清小兄弟处理完所有的事了吧!”
“好!”傅清欢想了想,干脆的应。
身后书房的门却突地被人一脚踹开。
谢竹宣背光站在书房门口,如同芝兰玉树,好似整个书房都萦满了香气。
他淡淡的神色,目光却如同带着莫名的压力,所望之处,那些个年过百半的管事,一个个低下了头。
连谢峰都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
傅清欢惊诧回望,却在谢竹宣的身后并没发现一人。
那这门?是谢竹宣踹的?
这么清风霁月,如同君子芝兰一样的谢竹宣,竟然毫不含糊,一脚踹开了这书房的门?
还是为了……
她?!
这么胡乱想着,那门口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一贯清越温和的声线有些低沉。
谢竹宣站定在傅清欢的身后,一把攥住了傅清欢的手,如同挑衅般却又沉稳如山的把手伸出去。
好似故意让谢峰他们看个清楚!
“怎么样?”谢竹宣轻笑了一声,“不是都说我有龙阳之好,跟这个福清是不清不白吗?”
他的目光移向谢峰,饶有兴味,“连在后府虔心吃斋,不理俗世的谢居士都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