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正睡,娘,娘,牙疼~,牙疼~~
还吃糖不吃了?
不吃了,呜呜~
含会儿生姜片就不疼了,虫牙松动了,快掉了,再忍忍。
小日子安稳如常,这个夏天过的平静,唯有不停袭来的牙疼困惑住了雪灵这个小人,拄着脸蛋满是艰难。
当间儿肖海棠又来了一回,母女俩只好佯装出门避而不见。
这段时间,姑子们在院墙外新辟了个菜园子,现已结出了油绿的麦菜和累累的番茄,还有密如门帘的豆角架。
清早大伙儿出罢了晨功、上完了早课,就一起趟进菜地里捉菜虫。到了黄昏之时吃罢晚饭在院中纳凉,终于得空聊一聊天上无端升起的第二个月亮了。
有人说,天上本就有十二个月亮,每月当值一个便就出来一个,所以人们都以为是同一个,其实呢,悄悄换了。这莫名钻出的另一个呢,或许是个加班狂,不知疲倦呐!
众人听罢哈哈乐,多个月亮就多个呗,走夜路还亮堂了些,至于旁的,还看不出啥影响。
悠悠夏日无别事,是时候说说林滴滴了。
林滴滴被龙焱带上了不息洲。
这会子,她蹲在一个超大的水盆旁,洗着数不清的碗。
原本她觉得,不就是洗碗么,天下工作都一样,不分高低贵贱。还想拿这个来惩罚我磋磨我,哼哼,也太不了解我林滴滴了,还当谁都跟你们一样啊!势利眼们!
你们不就是想看我哭,想看我低头认错的样子,想毁掉我的骄傲么,但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人事简单,我还高兴呢!
就你们,才不会明白这种高兴。
哎,这些人类啊!——这是林滴滴自叹时候的口头禅。
可是开开心心的洗上了半个月,她望着满盆的瓷器突然愣住了。这无休无止,周而复始的工作,生生把人熬成了机器。
她玩笑着牢骚,哎呦,洗了早餐洗午餐,洗了午餐洗晚餐,真是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无缝对接啊~
旁边的小女孩抹着碗边问道:滴滴,你也是买了不息洲的工牌子,上来打年工赚俸银的吗?
林滴滴一晃脖子,不是呀,我之前在勇门。
哇!勇门啊!六门中最难进的地方,每年比武大会胜出的三甲,能上升到管理层呢。哎呀,你怎么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一问,把林滴滴问的有点难受。
连跟自己一起朝夕相处的小姑娘,这个为人还不错的小姑娘,怎么也这个样子……
难道我真的是个异类?
并且,此刻除了不适感,心里的天平也有些倾斜了,似乎,若有所失。
这该死的感觉!
再低头一看水里的碗,顿时生出一种逆反来,喵喵咪的,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自己吃完饭自己的碗不会洗吗?还要爷爷们来洗!
去你的吧,不干了!
她扔了抹布甩了围裙,直接撂挑子。
一个人气哼哼的从食堂后院出来,晃悠在了外头后勤街。——也是妙真曾经卖肉桂卷卷的地方。
路两边小玩意很多,还有不少新奇少见的东西。大部分小零食该是从下面偷渡上来的,有个摊子还在卖五彩斑斓的水果冰棍呢!
我要一支草莓的!
林滴滴刚准备掏钱,身后呼啦啦来了一群高年级男生,一拥而上将她覆盖了。
没错,覆盖了。
各个伸长的结实胳膊直接从她头顶压过,她被困在了一群人的咯吱窝里,黑不见光,喘不过气。左右挣扎着,刚冒个尖就被强按头,最后只好缩着身子钻了出来。
这种力量碾压和浑然无视叫林滴滴有一丝怀疑人生。
她只是十岁,身高还不足一米四,那些已经学会追求爱情的男孩子们完全没把她当成个女子来看,只当个小孩。
可就算我是小孩,不像某些人把自己拗成待价而沽招蜂引蝶的花儿,你们就可以轻易摒弃掉你们的礼貌风度了吗?人与人之间没有最基本的友好么?
呵,都是装的,都是为了求偶给自己加上的伪装!
人才是最修行得力的变色龙!
林滴滴沉思着往前走,脑袋微微垂着,情绪跌落,也对前路感到迷茫。
一个月前,勇门。
新来的小弟子林滴滴被药门少司药龙焱举荐,直接拜了门主为师。
此一举在弟子堆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议论她,冷嘲热讽她是走后门来的货色。毕竟其他早入门的弟子各个成了她的师侄,难免招人嫉恨。
至于龙焱,他原本需要的只是捣药杵。
自然了,他并不知此物乃是玉兔的捣药之物,只以为是哪里降下的神兵短棍。但无奈发现,此棍和林滴滴分不开,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林滴滴带领入门。
龙焱知道她的处境,她已无家可归。林滴滴也知自己无家可归,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亲手锤死了林郡马。
而对于时间重置,死而复生的狗男人林郡马来说,只隐约记得自己被闺女狂敲猛砸了一阵就离家出走了。一张臭嘴已然是骂了无数回,小兔崽子,你最好死在外头!若敢回来,老子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如此环境之下,把几个嫉妒恶毒的人精和一个性格火爆的小单纯放在一起,三天就打了架。
他们先恶意造谣,把她编排成了龙焱的童养媳,甚至已经被破了身。再在教习面前诟病她行事高调,目中无人。
是,林滴滴做了十年郡主,她不会看人脸色,着实高调。但上头对流言蜚语的处理,更是刷新了下限。
教习找她谈话,内容之一是——咱们不息洲定下娃娃亲的有好几个,连我少时也是娃娃亲,他们这么说你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因为这种情况多了,也见你和龙司药熟识,所以开开玩笑。
呵,开开玩笑。
污人清白的恶意中伤,被一句玩笑打发。
亏得你也是女子,亏得你也曾经当过小女孩。
她狠狠的记住了这个丑恶女人的名字——王偌丹。
她想等哪一天有机会了,问她一句——如此对一个白纸般的十岁女孩,于心何忍?
自然了,在谈话之时,林滴滴脸上的不屑厌恶溢于言表。
控制欲极强的王大教习不会允许,遂给林滴滴添了条不服管教之罪,然后就被发配下来受苦干杂役了。
不息洲浮岛,此处看天,半分仙境,半分桃源。
岛西南一隅有仙瀑,流水淙淙恰若琉璃泄地,浇灌了两岸开不败的粉云桃树后,再倾倾而落,坠到下头的寿象海面。
惆怅的林滴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于桃花潭边坐下,呆呆的望着前头水流泄下的水口。
水口处银鳞点点,金屑洒洒,还有两只自由御风的仙鹤。
唔……
她释出一口胸中气,躺倒在柔软的草坪上。
眼睛半眯,纯净的天空便成了两弯细牙。天气真好啊,不热不燥,微风如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
原来清风春雨,最是爱人。
她享受着这份纯净美好,瞌睡虫也悄悄钻进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