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命案,两路衙役水泄而出,将现场包围了。
细瞧了,那包袱内除了人头,还有一物。
县太爷接过一瞧,竟是一杆毛笔。
燕娘蹙了眉,毛笔……
距离虽远,但依稀看得出是一杆留青竹刻的狼毫笔,笔绳上挂了一枚白玉珠。
这不是前些天出任务的红货——生花笔么?
一声惨叫劈开了死寂。
妙萱探着腰看清了人头是谁,不觉惨叫。
县令叫人把妙萱带上前,妙萱颤抖着说,“这人头是我姐夫的,是我姐夫的。他是秋弥镇的张屠户。”
“张屠户,原来是那桩糖姬杀夫案。”
县令点头,指着地上的野猪:“那这畜生因何所来,小师傅可知道?”
妙萱红着眼看了看野猪,野猪回给她渴求的目光。
妙萱噗通跪下:“大老爷,这只猪是我姐夫饲养的。它今日前来,定是来伸冤的呀,伸冤的!”
野猪呼噜一声,从喉中发出哀呜,似是哭了。
县令扶髯,一脸审慎。对妙萱说:“小师傅,这猪若愿听你的话不四下冲撞,本官便可带它回衙内一审。”
妙萱保证道:“能,它既来伸冤,肯定不会冲撞您的。”
于是妙萱回身,在野猪耳边说道了一番,遂用一条麻绳拴在它的脖子上,而后牵进了衙门。
衙役朝人群大喊:“若还有知情者一并入内,其余闲杂人等散了。”
雪灵揪了揪燕娘的衣角:“娘,咱们也进去作证吧,野猪来告状却不会说话,好可怜啊。”
燕娘看着这孩子的央求模样笑道:“那咱们能做什么证呢?”
雪灵小声:“这支笔咱们不是见过吗?既然野猪把它叼到了这,没准这支笔就是杀人凶手的呢。”
燕娘眼焦一聚,惊讶这孩子竟能有超出她年龄的判断。
可是这笔,从一个白衣书生那里兜兜转转到了野猪的口中,这中间绕了何其大的圈子。
是非曲直,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只能见机行事了。
燕娘告诫雪灵听自己示意才可以说话,遂拉起小手,一起步入了衙门。
衙门往下属地方秋弥镇发去火签,传来了张屠户人命案的嫌疑人糖姬、一应亲友以及当地亭长。
那亭长就是判了糖姬水滴刑的人。姓陈,秋弥镇本地人氏。
现年四十有八,不胖不瘦的贴骨膘,相貌平平无奇,没事喜欢舞文弄墨。两天前一只野猪从家里后门拱入,所过之处连人带物统统掀翻,唯独叼了一杆毛笔闯了出去。
亭长带着家丁抄了家伙什穷追猛打,伤了野猪的毛皮。可野猪性猛,难以制服,还是叫它逃脱了。
好巧不巧的是,方才衙门口的看客中,有人认出了此猪,它就是袭击了陈亭长家的那一头,便也一并进衙来作证了。
于是乎,这陈亭长突然之间就成了嫌犯之一。
看他垂手立在公堂上的神情,仿佛吃了个大鳖,事态发展成这样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竟有猪通人性,抢了笔跑来告状。
……
糖姬的婆母徐娘洒着金豆,仍旧咬死糖姬为凶手。
……
仵作对张屠户的人头验尸,拈出了七窍内混着水藻的泥浆,断定是河泥。便因此推断出了张屠户被抛尸的位置。
又派下火签去,着衙役们赶往秋弥镇,在所有水道河道打捞张屠户的尸体,甚至是残尸。到底身首异处,这没准是一桩杀人分尸案。
公堂暂休,押了所有嫌犯入监。
妙萱姐姐和野猪作为原告,被带到衙内偏房休息,择日再审。
旁的证词确凿有效,燕娘她们便也不用多说。
她看了一眼生花笔,和妙萱点点头,牵着雪灵离了县衙。
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半晌了,日头明晃晃,肚子咕噜噜。
雪灵叽咕:“娘,原来陈亭长就是这桩外差的雇主呀。”
燕娘摇头:“不一定,此事复杂没这么简单,也有可能是旁人赠给他的。”
“那娘有什么看法?”
“你觉不觉得最近的连环事件都是绕着这杆笔而起?恐怕,要因为这笔掀起什么滔天巨浪了。”
“哇!”雪灵眨了眨眼。
娘点了她的脑门,“别哇了,你不是饿了么,咱们先吃顿好吃的,该回庵里照顾奶羊了。”
“嗯嗯,妙真生的小宝宝也好几天没见了,没准都长大了呢!”
证人一个个走远了。
开始西斜的阳光烁动在那对儿母女身上,地上印着两个欢脱的影子。
在一个角落里,一个红衫白裙的姑娘,默默目睹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