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画什么玩意儿

A市的冬天湿冷，总是一连下好几天雨，偶尔几天天晴，杨灿便会一个人坐在书房弹奏钢琴，轻灵的琴声充斥整个房间，跟温和的阳光混在一起，色彩斑斓。

杨灿的家本来是在A市离学校很远的樱礼区，陈毅住在她家楼上。银江区的这个房子是她爸妈以前购置的，因为工作原因，很少来这边住。考上市一中后，她便一个人住在这边，父母工作繁忙，也没有过问。

寒假转眼过去，杨灿在樱礼和爸妈勉强呆了几天，又回到了银江。她没有联系陈毅，陈毅也没有找过她。

开学那天，淡蓝色的天空一片晴朗，杜凯鑫抬眼望去，没有一片云。

“又是开学，开学又得上课，上课上课！”他一脸苦闷，又得和寒假的自由生活说拜拜了。

忽然，他停下脚步，看见了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

那个人安静地坐在小树林间的长椅上，微凉的风略过她身侧也变得轻柔，周围的树木乃至空气似乎都因她而变得宁静，她一手拿尺，一手拿笔，在一张稿纸上写写画画，嘴角含着浅笑，无声又欢愉。

他杜凯鑫从来不夸谁长得好看，除了他自己。可是此时此刻，他站在满是人流的道路中央，身边尽是行李箱经过的嘎嘎声响，他只一味惊讶，她竟是那么好看。

她手中那只笔正在肆意挥洒心中洋溢的欢乐，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就在不远处凝视自己，直到那个人走近，再走近，在她的稿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她停下笔，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杜凯鑫突然说不出话来，那双眼睛澄澈透明，满是好奇和无辜。

他感到有些歉疚，一时短路，竟然说道：“你在画什么玩意儿？”话一出口，他当场石化，特想扇自己两巴掌。杜凯鑫啊！你蠢死吧！形象已经被你那张嘴毁完了！

她微微偏头，没有说话。然后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杜凯鑫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难道是在笑我刚才的样子太愚蠢？杜少啊！她已经完全看扁你了啊！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笑得肚子疼了。

杜凯鑫索性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再次问道：“你到底画的什么玩意儿？”

她笑着说：“我设计的话剧服装。”

杜凯鑫双眼一亮。脑海里浮现出他在她家看见的那散落一桌的稿纸。

“这玩意儿没画完，被你打断了，送你啦。”她收好画笔和稿纸，起身准备离开。

“谁要你这破玩意儿。”杜凯鑫此刻真的很想找一堵墙撞上去，他明明是想说“是我打扰你了吗，为什么不画完送我”的啊！杜凯鑫啊！她和你已经绝缘了！

她似乎毫不在意，轻声笑道：“不要那我扔掉就行咯。”作势要将那张稿纸揉起。

“哎哎哎！”杜凯鑫飞快地将稿纸扯到自己手中，顿时眉头一挑。为什么要抢这种破玩意儿？不知道。算了，脸已丢尽。

“我要去报到啦，再见，对了，那天谢谢啦。”她对他挥了挥手，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蠢货，你叫什么名字？”杜凯鑫着急地对着背影喊到。

那背影一僵。什么？蠢货？等等。蠢货？

“杨灿！灿烂夺目的灿！蠢货！什、么、玩、意儿！”杨灿转过身不服气地学着他的语调回答到。

杜凯鑫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设计到一半的话剧服装，念叨：“杨灿、灿烂的…”然后轻声笑了起来，“那个摔跤的蠢货。”

“他和那天晚上那个寡言少语、永远冰块儿脸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呐！”杨灿握着两个拳头在胸前，欣喜地自言自语，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那时，总是不经意间，就有人冒失地闯入了你的风景。带着一身稚气，然后继续不经意地，充斥了你整个青春年华。

高一第二学期的第一个月，相当紧张，因为除了月季考试外还将有化学、物理、数学、计算机的竞赛队选拔考试。而进入了竞赛队，就意味着能得到A市一中所有优秀教师的悉心指引。要知道，A市一中的竞赛队，在强大的师资队伍带领下，每年都在全国赛上摘金夺银。摘金夺银意味着什么？保送名校啊！

一班很快进入了疯狂的学习模式，几乎每个人都想在竞赛队的选拔考试上博一博。

陈毅和赵琦儿，就如同班上人所说，天天吃饭学习都在一起。事实上，寒假最初的一周，两人一起悄悄地上了学校数学竞赛队的培训课，目标已达成一致。

在上过那些培训课以后，陈毅认识到比自己优秀的大神太多了。自己虽然一直年级第一，但那也不是他玩就能玩出来的，而数学竞赛的难度比这大更多，他开始重视起来，认真准备竞赛队的选拔考试。

而杨灿和张硕，俨然已成为一对“好闺蜜”，有了他们自己的世界，所谓，学渣的世界。

“喂，你负责语文作业，我负责数学作业，然后exchange.”

“OK。”

“喂，张硕，老师叫你呐！”

“杨灿杨灿！给你听这首歌！真棒！”张硕开心地递来一个耳机。

杨灿一哆嗦，震惊地转过头，指指他耳朵上的耳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带着耳机说话，声音很大，所以，两人瞬间成为教室的焦点。

杨灿满脸黑线，张硕恨不得如他所说的，“把书埋进脸里！”

“杨灿杨灿，你在画什么？”张硕见她整天不说话，刷刷刷地画个没完，特别好奇。

杨灿最后画了一笔，举起稿纸看了看，脸色一黑，大喝：“丑！”咔啦一声揉成一团，砸向张硕。

“哎哎！画一天了就这么揉了，多可惜！”张硕凌乱地接住飞向胸前的那团纸，“我看看。”

“别看！”

“我看看嘛～”

杨灿看看他，喝到：“看吧！”

“是！”张硕兴奋地拆开纸团。“这是什么？”

“你眼瞎吗？”

“这是啥？”张硕闭着眼假装摸索的样子笑着说。

杨灿也笑了起来，一扫心底的烦躁。“我设计的话剧服装，可是一直不能和那位角色的气质相契合，总觉得别扭。”

张硕仔细看了看，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反正他是看不懂。

“为什么要做这个？”

“银江区有个话剧团，下个月要表演，他们之中的一个角色扮演者不想再穿陈旧的戏服了，所以想找人重新设计一套完全不同的。”说完，杨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所以，找你？”张硕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服装设计师，找你？”

杨灿把头转向另一边，留下一后脑勺对着张硕，“咳咳，当然当然。”

“那他们表演的时候带我去看看。”

“咳咳，这不方便。”杨灿语气严肃。

“带我去看看，不然我就把这张纸投影给全班看！”

杨灿一惊，“咳咳咳咳咳！好吧好吧。”太狠了吧！你这伪娘！

“灿...”晚上回到寝室，陈毅打开手机，看见杨灿仍然没有给自己发过任何消息，心情有些低落。

整个寒假，他每天都会打开手机查收自己的信件和来电记录，但每次都是失望。时常无聊地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有时傻笑，然后又突然面露哀伤。

他想打电话给她，好想她。好想和她说话。但又怕电话接通，又无话可说。

放假时她对他的反应让他感到疑惑，他害怕去找她。

他关上手机，然后又打开，然后又关上，然后又打开，如此反复，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打出了一行字，“我想你。”然后删掉，然后“在做啥？”然后再删掉，再打“我想你。”最后发送。

很快，“嘟――嘟――”陈毅惊喜地抓起手机，点开信箱，然后神色又迅速黯淡下来，是赵琦儿发来的信息，“睡了吗？我睡不着，很紧张。”

“没事。”陈毅漫不经心地回到。

“明天早上能帮我带早餐吗，我身体不太舒服，想稍微晚点起。”

陈毅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呃...好吧。”

“嗯嗯，谢谢。^－^晚安，早点睡！”赵琦儿开心地关掉手机，心里自顾自地想到，杨灿在寒假开始没有再找过陈毅了，陈毅也一直没有找过她，那我就……

杨灿看着手机上那三个字，愣了半个钟头，“我也好想你。”但是没有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