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挑选

掌柜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正垂着头在台案前看帐拨算盘，属于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如泉水般泠泠传入耳中。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迈步走入铺子的少女。

进来的小娘子年龄不大，估摸着有十五六岁。一头乌发松松挽就，长黛微扬，杏眼灵动，绯红饱满的樱唇水光润泽，衬得肤色如玉，俏脸生辉。她的穿着并不怎么出彩，水绿色小袄配着月白长裙，一步一动间，裙摆微微荡漾，使得鹅黄色的鞋面若隐若现。

这小娘子既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太像单独出门的富家小姐，反而像是平民出身。不过，既然是平民，怎么会跑到西城的铺子里来，还开口就要看最好的脂粉面膏？

“这位小娘子，你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你若想自己用，我倒是能告诉你几个南城的铺面，那里的东西也都不错。”掌柜此刻正忙着盘账，年关将至，账面若是做的不够漂亮，东家那里可是说不过去的。

杜弯弯听了掌柜的话，不以为杵，南城的铺面都是杂货铺，哪有专卖脂粉的铺子？她笑眯眯的说：“掌柜说笑了，我就是冲着你家的铺子来的。我家娘子说了，若是你这里的东西好，来日府里娘子们的用度，便都从你们铺子里买。”

掌柜微怔，这小娘子还真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不过生意上门，他自然是不会拒绝，“敢问小娘子是哪家的？咱们铺子里可以去贵府上，让府上娘子亲自挑选。”

杜弯弯眉头一扬，面上微有不悦：“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家娘子用的脂粉，那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我说好的，我家娘子定然喜欢，我若说不好，我家娘子也一定不会用！”

掌柜见杜弯弯不高兴了，面上诺诺，也不敢再问。他之所以心里不安稳，是觉得这小娘子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既然这小娘子要看，掌柜也不推脱，叫了一边正在整理货架的少年，让他把铺子里最好的几款脂粉面膏全部拿来。

杜弯弯故作不满的娇哼一声，侧过身细细打量着这间脂粉铺子。这间铺面是梨城最大的铺面，梨城的贵妇娘子们，多从这里购买胭脂水粉，眉黛面膏。来之前，杜弯弯跟田妈妈打探过，这间铺子的面膏尤其走俏。杜弯弯考虑过了，她现在只做面膏，如果能在这间铺子买到合适的，她也不准备再去别家了。毕竟几个铺子离得不远，她去的时候，难免太过打眼。

铺子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的女子用品，除了脂粉等物外，还有沐浴用的香胰子，洗发用的皂角膏之类的东西。杜弯弯注意到铺子最里面，有个梨花木的浮雕货架，上面东西不多，但全都是一水儿的晶润白瓷，还绘着彩绘，一看就价值不菲。

“掌柜，那边货架上的，都是什么东西？”给杜弯弯取面膏的少年已经回来，掌柜正在台案上摆弄那些面膏脂粉，准备给杜弯弯介绍介绍，冷不丁就听见杜弯弯的问话。他略微抬首，见杜弯弯的目光停在了最里面的货架上。

“那个啊，那上面的东西是不卖的，都是我们东家要送去都城的精品。”掌柜也不在意，那些东西摆在那里，不过是为吸人眼球，平日里吊着客人的胃口，但是却从不在梨城出售。

杜弯弯疑惑，这铺子里还有非卖品？倒也不算非卖品，人家那是要往都城里送的精品！她眉眼一转，骄横的说道：“怎么？还怕我家娘子付不起银子？开门做生意，有钱就赚，我还从未听说，有哪家铺子把送上门的银子推出去的！”

掌柜顿感头疼，这样盯着里面东西不放的，已经不是第一位了。他早就跟东家说过，要送去都城的货品，最好不要摆在铺子里，不然平白得罪客人。

想了想，掌柜才回答杜弯弯的话：“小娘子有所不知，都城里有几位大人的内眷，与我们东家的太太交好，这些东西，可都是都城里贵人要的，数量有限，实在是不能卖给贵府。”

这铺子竟然是个有后台的？那些东西怕是送人的吧！杜弯弯眸中波光流转，“莫非你们东家在都城里也有铺子？这些东西要先送去都城的铺子里？”

掌柜没想到杜弯弯会这么问，他顿了顿，很快就答道：“我们东家本家就在都城，都城里自然是有铺面的。”

“既然如此，你就把那些东西拿来给我瞧瞧。我家老爷也与都城里的一些大人交好，老爷向来疼我们娘子，若是我看好了，就回去告诉我们娘子，回头也好叫我们老爷去都城买！”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掌柜也对这个不会看眼色的丫鬟表示极度无语。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亲自过去，将其中几个漂亮的白瓷盒子拿了过来，“咱们可是说好了，只能看看。”

杜弯弯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她忙不迭的对掌柜说：“放心，我也就是看看，若是好了，回去也好跟我们娘子说说。”掌柜又将台案上早就拿出来的几款面膏和脂粉，往杜弯弯那边一推，自顾自盘账了。

那少年也是个精乖的，不止是拿出了最好的几款，还有一些价格不怎么贵，但是卖的很好的。杜弯弯先是看了看起先拿出来的那些。

这些面膏脂粉的包装，不如那些白瓷盒，但也都是打磨光滑的铜盒所装，上面还刻着两个大字。通过这些日子的学习，杜弯弯已经能认出来，上面写的是“姚记”二字。轻轻拧开盒子，淡淡的香味就从里面逸散出来，弥漫在杜弯弯的鼻息之间。

她一连打开了好几盒，细细的嗅着，还从合缝处挑出一些，均匀的抹在细白的手背上。掌柜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看，待看清她没有从盒子里取的时候，又一言不发的做起自己的事情。杜弯弯最后看的，就是那几个白瓷盒子，里面的香味儿和之前那几盒明显不同。前面的几盒，除了花香，隐约还能闻到一丝丝药味，而这里面的，除了花儿的馥郁，一丝杂味也闻不到。

单单是肉眼看，白瓷盒里面的质地也比之前的那些更加细腻，颜色也更淡一些。

杜弯弯比来比去，还是更加中意白瓷盒里的精品。但是这样送人的东西，显然不适合在市面上大量流通，那样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她也不想和掌柜多费口舌，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剩下的几盒面膏中，选了质地最细腻，颜色最浅淡的一款。

同时，还选了铺子里一款香味浅淡，颗粒最细的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