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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已经进了安府。岳不群告了声罪,把安公子一人请到了书房。
“安公子,方才老道为你把脉,发现你的脉象颇为怪异,老道一时竟然参详不透。如果公子不见怪,老道想再参详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这个岳不群长得慈眉善目,言语间和蔼可亲,跟个老军医似的,一点也不像个伪君子的样子,让安少爷很放心。
岳不群再次切上安少爷的腕脉,这一回居然切了一炷香之久,而且一指不够上两指、三指,就差拿两只手捧上了。好容易他放开了安少爷,却长时间的捻须不语,让安少爷觉得自己好像得了绝症似的。
“道长,我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他试探的问道。
“喔,那倒没有。”岳不群又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安公子,老道有一些话,颇有冒犯之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长尽管直说,晚辈没有那么多毛病。”
“那好,恕老道直言。公子的脉象不浮不沉,不急不缓,节律平稳,乃是平脉之相,公子身体健康强壮,自当不必挂碍。然则老道以内力试探公子奇经八脉,竟如石沉大海无踪无迹。如果非要解释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公子身负绝世内功,远远胜于老道七十余年的修为……”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还能被你徒弟打得落花流水?”安少爷断然否定。
“那倒也是。可是除此之外,恕老道薄识短见,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此异象。不过,半年前曾有一陇西世家子弟遭雷劈昏厥不醒,其父曾邀老道前去诊治,那个少年的脉象倒是与公子颇为相似……”岳不群慢吞吞的说道,一手捻着胡子似乎仍在思索着什么,眼神却不时飘向安少爷,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我可没遭雷劈哈,就被你徒弟劈来劈去了,难道你徒弟是雷公托生的?”
“呵呵,公子说笑了。我那女徒儿从小被骄纵惯了,连老道也奈何不了她,幸亏公子无恙,否则她少不得摊上一场官司。不过话说回来,小徒初涉江湖出手没轻没重,击中公子那一掌使了七成力,不是老道自卖自夸,中者即便没有筋断骨折,怕是不休养个半年几月也起不得身。可老道看公子脉象如常,身体健壮,毫无病态,是否公子有缘得遇良医国手相救还是另有奇遇?”
“没有……哪有什么奇遇。我被你徒弟打得吐血三升昏迷不醒,然后昏着昏着就醒了……至于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安少爷被岳不群问得有些心慌,只能信口胡诌。
“哦。”岳不群也不追问,继续捻须沉吟。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公子可知今日与你交手的那个军官的来历?”
“这个晚辈倒不清楚,只听说他是屈大将军麾下的鹰击郎将,好像叫孙通?”
“这个孙通,老道倒是略知一二。此人雍州人氏,佃户出身,六岁时因灾破家,其母其姐卖身为奴抵债,其父自缢身亡。孙通流落至长安乞讨为生,经历种种不为人知的机缘巧合之后,被屈突盖收为义子。此子天生聪慧兼之肯下苦功,至十七岁已是文武皆能,名满京兆,三年前被荐应举,文试第二武试第一,轰动一时,被誉为国朝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岳不群对这孙通的履历如数家珍,让安少爷有点莫名其妙。
“那又如何?”
“唉,公子有所不知。”岳不群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却只是婉转的提醒道,“魏晋以来,朝廷取材不出世家门第,即便本朝高祖文皇帝废除了九品中正,当今天子又开科考、取进士,到头来做得了官的,十九还是门阀世家子弟。即便是侥幸得中的寒门庶子,也不得不依附于世家门下。唯这孙通,仗着天赋异禀,少年成名,完全不将世家放在眼里。年轻人得意轻狂些也就罢了,此人却立誓终生与世家道不同、不为谋,与他那义父屈突盖竟是一般无二。而且,此子对公子颇有芥蒂,今日那必杀的一刀未必就是无因。公子日后再遇到此人,务必加以提防在意。”
安少爷本就是不死之身,所以对今天孙通险些一刀要了他的小命并不太在意,而且对于这位提前了一千多年就就具备了阶级斗争观念的先知先觉者颇感兴趣,所以对岳老道的话有点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又没想跟他争权夺势,怕他作甚?”
岳不群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那只怕是老道一时多事了。只是老道修道七十余载,虽不敢说有多少道行,却也大致算得,这孙通必是公子一生之敌。”
安少爷听了这话,也有些惊疑。毕竟生死一回,他也不敢随便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口出妄言。正要继续请教,却见书童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叫道:“少爷,老爷回来了,请少爷和道长书房相见,很急!”
书房之内,安少爷这位只见过一面的老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满身的灰尘满脸的汗渍,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疾奔,尚不及梳洗。
眼见安少爷与岳不群匆匆而至,安老爷向着岳不群深深一揖,只说了句“他来了”,岳不群便一言不发转身而去,书房内只剩下安家父子二人。
安少爷知道家里怕是出了事,虽说他对这位陌生的父亲和安家谈不上多深的感情,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少也有些不安。而安老爷却一反方才的惶急,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安少爷来,让安少爷愈发的不安。毕竟,老爹不在家这些天,他没少胡闹,莫非老爷子要教训他这个熊孩子了?
他心虚的偷偷扫了他老子一眼,两道目光一碰,安少爷赶紧闪开。
就那么一瞬间,他发现安老爷的的目光里没有他想象中的责难和恼火。也是那么一瞬间,在安老爷的目光里,他又发现了更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有慈爱,有惘然,有留恋,还有……似乎是不舍。
沉默,许久的沉默。
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安老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打破了让安少爷莫名紧张的沉默。
“孩子。”安老爷招招手,把安少爷叫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我父子一场,这一十八年,我却是大半的时间在外经商,对你少有关怀陪伴,还望你不要怪我。”
“父亲大人……”安少爷的不安情绪更加沉重,老爷子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可是安老爷却是一摆手,打断了他的后话。
“这些年来旁人都说我这个父亲当得荒唐,把一个大好的佳儿生生养成了不务正业的二世祖,他们又懂得些什么!
魏晋以来,天下大乱不息,人命不如蒿草,即便是做到了王侯将相又能如何?试问那魏之曹氏、晋之司马,北朝之拓跋氏,南朝之四姓,如今后人何在?即便苟活着,也是活得不如猪狗!
宁做富家翁,不为万户侯!我让你学文习武,是让你在这乱世中能有安身立命之本,我让你弃文毁武,却是怕你踏入这乱世相争的不归之路!那些狗屁不通的家伙说什么大丈夫志在功业,什么是功业?当今这世道,活着才是最大的功业!这个世上的道理都是对活人说的,人若死了,籍籍无名还是流芳千古,哪怕是遗臭万年,对个死人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就是要你做一个无所事事、无功无业,安身乡里的富家子。胡闹些怕什么,就算闯出些祸事又怎么样?我经商赚下的钱,你胡闹几世也花不完,我行善攒下的名,你闯多大的祸都摆得平。那些别人家的儿子,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最终落得不知尸身何处时,你能在家娶妻生子,给我养老送终,最终也能老死在自家床上、儿孙环绕,这就是我心中最大的功,最大的业!平安才是福啊!”
老爷子絮絮叨叨,语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诉说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不甘,又像是对儿子谆谆的训导。安少爷听了,七分感动,二分迷惑,一分异议,刚要说些什么,又被老爷子一摆手止住了,看来安老爷已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安少爷有些什么想法也没用,说什么废话他也不想听。
“我给你的这个平安,从前、现在和将来,你都会有。不过,你暂时有些事情要忙了。”说罢,一丝笑纹在安老爷脏污的、布满皱纹的脸上荡漾开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该成婚了,你的丈人让你去趟太原府,迎亲。”
说罢,安老爷拍了拍手,安九悄然而入,立在安少爷身后。
“你那位丈人是个急性子、臭脾气,我得到消息又晚了些,所以你得马上跟安九走。至于以后的安排,安九会告诉你。”安老爷突然用力揉了揉安少爷的脑袋,然后用力一推,“去吧。”
“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些生意上的朋友要会一会,耽搁几日,然后咱们太原府见。”安老爷还是笑得一脸慈祥,又挥了挥手,示意安九将安少爷带走。
安少爷和安九刚出了书房,岳不群就悄然闪了进来,而安老爷,仍让坐在那里,望着那两个身影消失的方向,默然不语。
“情况不妙。”岳不群陪着安老爷沉默了半响,突然沉闷的说了一句。
“是啊。”安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抚了一把花白的头发,“事情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如今事到临头,也由不得我了。”
“可是家主托付你的,本不是这件事啊?你还是北上吧,这里有我。”
“不!这边的事不能没有我,我去潼关,这孩子,就托付给道长了。”
“公子那里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已经让我的几个徒弟跟着公子。你去潼关,那我就去长安吧。”
“也好……呵呵,风雨欲来啊!”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