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刀

阿林站在一片空地之中，地上横七竖八满是断掉的树木。白虎的尸体躺在地上，遍体创痕，喉间有一道巨大豁口。周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原炳站在白虎尸体旁边，从豁口把猎刀拔出来，然后费力地把一支羽箭从胸膛上拔出来，留下一个通透的伤口，阿林透过伤口看到对面树上有一只母松鼠带着三只小松鼠窜了过去。原炳身上的金光一个盘旋，汇聚在孔洞上，过了一会儿缓缓散去，孔洞已经完好如初，新生的皮肤如同婴儿一般。原炳将箭杆丢到地上，那里已经丢了十几支羽箭，举起猎刀对着阿林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跑？”

阿林倒是一脸纯真的笑容：“我跑不动，吓得尿裤子了。”

原炳的表情逐渐凝固，化为阴冷：“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己反正也跑不了，便想和我拼命，好，我给你个拼命的机会。你总共射了我十三箭，我便斩你十三刀，第十三刀之前，绝对不取你性命，如何？”

阿林陪着笑脸：“凑个整吧？二十刀行不行？”

从原炳被那金光围绕开始，阿林便看到了只在前世电影里面看到的画面，原炳如同金甲护体的神兵天将一般与白虎厮杀，在白虎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而白虎对原炳造成的伤口却会迅速愈合，即使面对阿林的冷箭，原炳也不闪不避，直到将白虎活生生砍死，这种手段即使在皇猎的传说中也从未听闻过。阿林感觉尽管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年，但自己好像越来越不理解这个奇怪的地方，这还仅仅是苍岭。听行脚商人说苍岭之外还有八大部州，无边汪洋，真的是越来越想去看一看，当然这不太可能了。

但是，好不甘心啊。

看着原炳提刀慢慢走到自己面前，阿林却无动于衷。原炳身法、招式，功力都比自己要强，阿林虽然没有什么与人对战的经验，却也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一招一式地拼斗已经毫无意义，只会正中原炳下怀，被完全压制，徒然浪费自己体力，胜负应当在于贴身肉搏，以奇招一击致命。他刚下定了决心，原炳的身形便突然消失，刀风飒然，一股劲风从耳后扑来。阿林死命向前一扑，身后响起刺啦一声，背脊一痛，已经被拉开一道血口。

“一刀。”原炳呵呵笑着。阿林忍痛，开始加速运转炼体诀。原炳欺近一步，身形再次消失。阿林向身侧旋身躲闪，又是刺啦一声，背后衣服被整片削掉，又拉开一道血口。

“两刀。”原炳笑的愈发欢畅。然而身形再次不见，阿林连反应都无法做到，只能持刀护心，身畔刀风不绝，只听到耳边原炳畅快的声音：“三刀，四刀，五刀，六刀，七刀，八刀，九刀。”突然刀风骤停，原炳站在身前三步，巨大的痛楚瞬间袭来，全都是在背上，九刀，全都是在背上。炼体诀继续运转，原炳下刀极轻，只是破开皮肤，并未深入，血流不多。疼，阿林只好把猎刀握地更紧，手背鼓起青筋。

“知道我为什么要全砍在你背上吗？”原炳笑地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因为你不配我从正面砍你。你是个懦夫，你只会远远地偷袭，你永远也不可能像一名真正的强者一样，像个男人一样正面搏杀。我改主意了，我不会杀你，我会在你的背上砍满十三刀。然后断掉你的手脚筋脉。将你带回寨子，我会养你一辈子。”

原炳慢慢走了过来，慢慢地绕到阿林身后，步伐招式无可挑剔，但是为了戏弄他，速度放慢了无数倍，阿林知道自己躲不开，便不再躲，任由原炳的猎刀落在他的背上。这柄猎刀与白虎一番大战，已经有点卷刃，刚才原炳下刀迅速，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他慢慢地割下来，弯曲的卷刃剜入皮肤，剐开肌肉，扯断筋络，痛楚更加强烈。

“你真的是个懦夫啊，连拼命都不敢。你这种懦夫怎么会敢和我抢祖先赐福呢？王老头和你说了吧，那东西可是真难得，可以伐毛洗髓，让人脱胎换骨。我可是我们原氏这一辈天资最为出色的人，你竟敢跟我抢？”

第十刀，阿林想。炼体诀运转越来越快，眼前开始发黑。刀刃再次落在背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人当真无趣，算了，一会儿杀掉你好了。我是西洛王族焱曦皇子的子孙，当年他夺嫡失败，他的儿子被家奴和侍卫带到苍岭。”原炳露出骄傲的神色，看了看阿林面无表情的脸，想收获一点震惊的表情，然而并没有，于是下刀深了点。“为了躲避逆贼的刺客，我的祖先隐藏于原氏族中，每过一百年，祖先堂中的玉石会凝结出最为纯粹，最为珍贵的一颗淬体玉液。而这一代最优秀的王族子孙就会回到祖先堂，吸收这一滴玉液。这种珍贵的天才地宝，是你们这种奴才、侍卫、兵痞后代能享用的？你也配？哦我忘了，你不是奴才，也不是侍卫，更不是兵痞的后代，嗯...你是野种啊，哈哈哈，你是野种。”

第十一刀，阿林想。他的耳朵已经听到了嗡嗡响起的雷鸣。原炳擦了擦刀上的血，在阿林的背上比划了比划，好不容易挑了块完好的地方，缓缓用力。

“你知道我刚才吃的是什么吗？哈哈哈，我告诉你。我们西洛王族，即使国灭数百年，想要复国，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八百年前，我们王族未曾立国之时，救过一位仙人，仙人说欠我族一个人情。那位仙人可是有翻江倒海毁天灭地的神通法力，刚才吃的丹药和符纸，还有我们王族的国家，便是仙人留下的赠品。可惜祖先不成材，没人能修习仙法，只能留在凡间，自己作威作福当凡人的土皇帝。我可不一样，爷爷说了，仙人留下的玉佩对我有反应，我可以求仙人收我入门修仙。只等我吸收了那淬体玉液，资质必然会更上一层，再拜入仙人门下。到时我也成为仙人，凡间诸国兴亡，只看我一念之间。你说你这样的野种，也敢和我抢？我可是要当仙人的。”

第十二刀！阿林的双眼已经几乎无法视物，他的眼前一片跃动的白光，心脏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背后的伤口急剧扩大，鲜血慢慢流出来。但是还不够，阿林运起卧牛拳劲力，控制着浑身的肌肉，扭曲，拉伸，绷紧，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汇聚，杀意迅速地汇集在他的双眼，他的双手，他的刀。他突然有一种对鲜血的渴望，渴望将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废物砍成两截，砍成四截，砍得粉碎。

原炳收回刀，走到阿林身前，微微躬身看着阿林的双眼，“野种，你挺能忍吗？好了，该第十三刀了，有什么绝招，来吧。”

迎接他的是一抹雪亮的刀锋，让他完全无法躲闪，只能举起猎刀，挡在身前，那刀锋快地如同闪电一般，伴随闪电的还有阿林那不似人声的怒吼：“你们原氏就是个屁！”

刀锋从原炳的身前划过，将他的猎刀平平断为两截，连带他的身体。他身上的金光哗啦一下跳动开来，聚拢在可怕的伤口周围。原炳的口中喷出鲜血、内脏，但他惊愕的表情中含混着狞笑：“你...杀不死我！白虎都...杀不死我！”

然后他看到阿林顺着前一刀的刀势，身形如同羚羊挂角一般，一个微妙地扭曲，全身以一种极为诡异却又极为玄妙的角度旋转过来，铜环首刀猛地扎穿了他的腹部，在背后冲击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将他猛地挑起，漏出扭曲断裂的脊椎。

“你们王族就是个屁！”

原炳浑身的金光轰然炸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散碎成明亮的星点，然后从猛地他的口鼻、眼睛、伤口、皮肤灌入他的身体。结成一个明亮的大茧，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不可逼视。

然而阿林并没有停顿，卧牛拳继续运转，刀势叠加，脚下一个旋转，铜环首刀绕着光茧擦出一圈明亮的火星，阿林高高跃起，身形弯如大弓，背后的十二条狭长伤口猛然崩裂，喷出大量血液，如同一支赤焰战旗。

“你们仙人就是个屁！”

一刀两断。

光茧炸开，碎肉喷洒，将三丈林地染成赤红。

阿林持刀躬身，全身浴血。静立片刻，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痛快！”

“痛快！！”

“痛快！！！”

声如猛虎，威震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