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符

那闻时听到弓弦闷响，一个激灵，它在山林之中躲避猎户多年，早就知道了这种闷响的可怕后果，想都不想便向前窜去。白虎虽然也听到了弓弦响，但它啸傲山林，数十年来无有敌手，哪里在乎几支弓箭，见闻时要跑，紧绷的四肢顿时一个扑跃，便跃过三丈地界，一爪向闻时抓去。那闻时听到身后恶风，知道有猛兽扑击，四蹄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踏，身子已经横了过来窜出一丈多远。不想那白虎雄壮的身躯猛地展开，虎尾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腰肢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便如一只大鸟一般跟了上来，一爪将闻时拍在地上，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咬下去。忽听得崩崩崩闷响不绝，赶忙缩起身形，然而毕竟身材雄壮，转眼间已经被周围暗藏的毒弩射中了好几箭，伤口火辣之中带着麻痒。低头一看，那闻时挨了一爪子，居然没死透，屎尿齐流地趔趄着跑了，白虎舍了自己看守多时的白莲花，为的就是这一身香喷喷的活肉，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焉能不怒。扑通一声，对面树上掉下一个人来，他拍拍身上的土，面容瘦削，双唇奇薄，不是原炳是谁？白虎本就通红的双眼，瞬间充满了嗜血的欲望，急怒之下，它只想撕碎眼前出现的一切。

在白虎扑出的瞬间，阿林的连珠箭射到了原炳面前，三支箭锁死了他所有的躲闪角度，让他不得不翻身下树自保。原炳本计划在空中抓住树干，然而他顺着箭矢来路看去，看到了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然而此刻这双眼睛中，满是杀意与面临战斗的兴奋，亮的让他心里发寒，更为可怕的，是这双眼睛之间，架着的一支箭矢。原炳明白，只要他抓住树干停在空中的一瞬间，这支箭矢便会激射而来，将他钉在树上。因此他别无选择，只能将功力散布全身，栽在地上的同时一个翻滚躲到树后，避开了阿林的视线。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喘口气，一头巨大的阴影已经将他覆盖，白虎的两只利爪兜头盖脸向他横扫而来。

那白虎失了口中美食，又被射了几发毒弩。寨中毒药炼制不易，往往要留下用来对抗猛兽，因此这几支本用来对付阿林的弩箭上药量并未上足，对白虎来说影响微乎其微，却更加激发了凶性。原炳从小习练原氏家传武学，功力深厚，要不然也不能独身穿越丛林。面对白虎的凶猛扑击，虽慌不乱，死命向旁边一扑，已经从白虎腹下滚出，正待起立，没想到白虎身体一展一掀，如扑击闻时一般在空中转了个身，又向原炳压了过来。原炳被头顶传来的恶风压得喘不过气，挣扎着向旁边滚了几圈，白虎却是正在盛怒之时，根本不给原炳喘息的机会，紧追不舍。然而原炳不愧武艺精熟，虽然狼狈，但躲闪之时动作灵敏，进退之间隐有法度，竟然依靠树干在白虎追击下缓过气来，大吼一声：“原基！我死了你们两个也要死！”话音刚落，高处的树上，嗖嗖几声，两边各射下几支羽箭，全都朝着白虎的头脸眼睛招呼。白虎虽然恼怒，却也没丧失理智，追击原炳之余，须抽空躲闪拍开箭矢，速度便慢了下来。原炳赶忙逃开几步，攀住一棵大树，便要上树藏匿，同时手上留力，偷眼看着阿林刚才发箭的方向，随时准备躲闪阿林的再次狙击。然而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扭头一看，一具人体正好从他身边落下，原磊那扭曲痛苦的脸在他面前一闪而逝，胸口插着两支箭矢。

“阿林你这个王八蛋！”话音未落，又是两支箭矢向他射来，角度刁钻，让他完全无法躲闪，无奈之下，只好放手，再次落地。原磊躺在地上，胸口的箭羽还在微微颤动，双目瞪大看着他。而不远处的白虎拨打开射来的几支箭矢，低吼一声，再次向他扑来。但这次再也没有箭矢来帮助他，白虎前进的道路上畅通无阻。他知道原基怕了阿林那神出鬼没的弓箭，不敢再暴露自己的位置，说不定已经跑了。他的眼中闪现一抹决绝之色，伸手入怀，掏出一颗黄纸包，匆忙张嘴撕开，将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轰隆一声，白虎落地，原炳已经扑到了一边，同时从怀里贴身掏出一张黄纸，那黄纸破烂不堪，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然而原炳的神色郑重无比，把手在猎刀上一抹，丢开猎刀一把鲜血啪地按在黄纸上，同时仰天大喊：“上仙助我！上仙助我！上仙助我！”余音未绝，白虎的巨爪已经拍在了他身上，将他拍出一溜滚，腰间撕裂出五道狰狞的伤口。与此同时，林中又传出弓弦响，一道身影惨叫着从树上掉下来，却没有当即死去，捂着头上的一支箭矢惨嚎不已，正是原基。哀嚎声无比痛苦，在这森林里回荡来去，偏偏在这哀嚎声中，夹杂着一个微弱而坚决的声音。

“上仙助我！上仙助我！上仙助我！”

白虎将面前这讨厌的家伙拍倒在面前，怒火稍息，慢慢踱到原炳身前，准备咬死这个絮絮叨叨不停的家伙，突然感觉就这么活吃也不错，便伸出爪子按住原炳胸膛，张开嘴，向着一条大腿咬了下去。

阿林坐在树杈上，看着白虎慢悠悠走向原炳，半分也不敢放松。今日之战，运气实在是太好，那白虎果然是个见谁杀谁的暴戾性子，要不是白虎拖住原炳，吸引了原基原磊两人的注意力，自己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将两人射杀。等一会儿白虎吃干抹净，自己再把现场收拾收拾，回寨子去装个糊涂。他本来真想着和白虎好好斗一场，但现在已经没人争抢名额，入祖先堂的事情也就没什么阻碍了，又何必冒这个险。就在这时，一道光芒亮起，阿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光芒来自于原炳的双手，来自于他手中那张黄色的烂纸，白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一口转移目标，向原炳的头颅咬去，这一嘴咬实了，便能把原炳的头颅像颗花生般咬碎。然而咔嚓一声，虎口合拢，却咬了个空。白虎抬头一看，原炳已经站在了它身前十步远的地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全身包裹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眼神冷漠。

白虎在这山中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但它向来是死战不退的性子，四爪一紧再次扑上。这时原炳突然说话了，他扭转头，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枝叶遮挡，直视着躲藏起来的阿林：“阿林，别急，稍等，等我料理了这头碍事的畜生，便和你好好亲近亲近。”话音未落，嗖嗖嗖三声，三支羽箭已经射到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白虎又一次扑击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