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再说话了,一下扛起蝶熙瘦削的身子跟在花皆悦的身后。
他见不到花皆悦的脸,却也知道这一刻他一定是盛怒。只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毫不在意的跟在他的身后。
花皆悦跑的很快,拐过几个弯,在一条小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候着,他往后摆了摆手,那个米白色斗篷的男子随意的将肩头人一下扔进了车里。
花皆悦闷哼一声也跟上了车,见着那个身影一下消失在眼界,这才朝驾车的嘉霖吩咐了一声,“跟着的人很多,要费些功夫。”
嘉霖称好,已经抽打着马匹驾车往前跑去。
花皆悦不懊恼,这样的场景他有预想过,也早早的猜到她会失了控,只是她会那般狠戾的朝自己进攻,又是那般的精准却无情,这样的人,他见过,是上一世的她。
凤修筠,你做错了,是你逼走了她最后那一点对白少熙的留恋,这个世上真的没有白少熙了。
他伸过手想要去探一探蝶熙的脸庞,手却僵在了半空中。皱起的眉头落在她的眼角,那一颗晶莹的泪珠还盈盈的挂在那儿。
心很痛吧,小仙儿的心很痛吧。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拭去的泪水温润了他的指腹,放在口中浅浅尝过,咸咸润润,却带着一丝苦涩。
蝶熙的手上还带着他的手环,花皆悦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对她下了血蛊,她这一世就不会再被这些纷纷扰扰给刺伤了心。是他,是他花皆悦替她了结了心愿,是他陪着她要走进这个炼狱。他是有责任也有义务陪下去的,也是愿意陪下去的。
城门口,侍卫们粗鲁的拦下他们的马车,驾车的嘉霖脸色倦意又萎靡。
侍卫们一边挑开车帘,一边粗声粗气的质问:“要去哪儿?车上是什么?”
“回官爷的话。”他的声音粗噶,带着几分哭腔的低声回话,“家里的小爷亡故。要送回老家安葬了去。”
死人了。这是所有人都最忌讳的。
侍卫们面露鄙夷。挑起的车帘里正有一副棺材静静的放在车后。
“哼,又不是拉货的车,还不快打开!”
嘉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护主之心急切,“求官爷行个方便,开棺不祥啊。”
“废什么话。”
其中一个侍卫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嘉霖,另有几个人已经一下跳上了车。手中的佩刀一下插进棺材的夹缝里,几人合力。嗬哟了一声,抬起了紧封的棺材盖。
被启开的棺材里立即发出一股恶臭,几个人纷纷捂住鼻子扇着气。
一旁的嘉霖急的直跺脚,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不停的朝那几个人拜着。
要是平时,是绝对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的,可是今天不一样。晋王和睿王不约而同的下令要严审了出城的人。他们这几个做小的也没有办法,待到这股恶臭散去一些。才壮着胆子凑上去看个究竟。
棺材里躺着的人面色死灰,身边有些陪葬的器物,却也不算名贵,看着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
几人相视互望,其中一个胆大的终于深吸了口气,探出颤颤巍巍的手伸去那具尸体的脖间,想要试一试脉搏。
嘉霖终于哭喊着跪到地上,“官爷们,求官爷们高抬贵手,死尸吸了人气,怕是会诈尸的啊。”
城门口排队的人也在窃窃私语着,那人的手顿了顿,有些犹豫的想要抽回来。
诈尸啊,的确是这样啊,要是炸了尸,自己岂不是第一个要被拖进了这棺材里嘛。
可边上立即就有人吼了一声,“扎你娘的尸,老子今天偏要试了,有本事让他娘的炸啊。”
他是这么吼着,却伸手戳了另一人的腰间,“等什么,赶紧的啊。”
那人怒瞪了他一眼,低声冲他喝道:“你丫的欠老子一顿酒菜。”说着,心里的怯意倒是也消去了几分,直直的伸过手指探了探。
哪有什么心跳,果然是死人。
他冲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几个人都是舒了口气,也不去管那棺材盖了,摆着手厌烦的赶着嘉霖要他赶紧走,一边还不住的骂骂咧咧,“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活该家里要死人。”
嘉霖一边抹着脸,一个连滚带爬的点头跳上车,紧赶着赶紧出了城门。
走了一会儿,马车再次稳稳的停下,周围空旷无人,他四下警惕的观瞧了一下,这才进了车厢里。
哪里还会有刚才的唯唯诺诺,嘉霖的脸上尽是冷肃和敬意,小心的拔出插在花皆悦穴道上的银针,将他先小心的抬出来。又从腰间拔出蝶熙的匕首,朝着棺材底板里刺进去,轻巧的一挑,起开那块夹层的薄板。
里头的人儿微微皱着眉,还沉沉的昏迷着,完全不知此刻发生的事。
嘉霖的脸色顿了顿,还是将她放去了另一边,却在她的穴道里插进了一根银针。夹层里的放着的尸臭的布囊被扔去了外头,棺材就这么突兀的依旧留在其中。
跳下马车的嘉霖回身凝视了眼车内的情景,鬼魅又安宁。
毫无异样之后,他重新回去自己的车架上,稳稳的驾着马儿朝前跑去。
率先醒来的自然是花皆悦,转醒之后的不适让他有些虚弱,扶着棺材,脸上却立即浮现了诡计得逞的阴笑,“嘉霖,我们得赶紧回奇哒。”
“是。”嘉霖知道他醒来了,马车驾的也越发的平稳,“大人,她……会愿意吗?”
要回奇哒,她要做世子妃,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尊荣娇宠,但这份代价,怕是现在的蝶熙绝对承受不起的。
“她不会。”花皆悦的视线落在蝶熙沉睡的侧颜,有些期期有些艾艾,伸手除去她穴道里的银针,声音却是不响,“但她没有退路了。”
嘉霖不说话了,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心却像擂鼓一般的震响。
两人都是重生的,一人却依旧像是牵线的木偶一般被另一人遥控着,只怕是以后还会一直这样。
蝶熙醒来的时候天早就暗了,从车上下来,嘉霖已经升起了篝火。
她拢着自己的斗篷,深掩去自己的神色,静静的坐在那边,接过了花皆悦递来的吃食。
他不是商量,却是命令一般对蝶熙说道:“跟我回奇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