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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不是……”
宁七挥手笑笑,算了,解释不清!
跟着关珏走进琴房,看到钢琴她眼睛就有些直了,霓虹的yaamaha,慢慢走上前,指腹在琴键上轻轻掠过,心中百感交集——
“喜欢这个?这是老三舅舅送他的,你要不要试试?”
关珏看她的表情出口,“我刚调完音,你可以试着弹一弹,蛮好玩。”
宁七没说话,指尖在高音区试了两下,击弦发音清脆明亮,她不禁点头,:“好琴。”
“你懂?”
关珏惊讶,马上又道,“我没别的意思,你会弹吗?有谁教过你?”
宁七翘了翘唇角,吸了口气把视线从钢琴上移开,没言语。
那是,上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早就没资格碰这东西了。
“我教你呀。”
关珏很热心,“别看这黑白键有些多,其实就……”
“打扰一下。”
莲姨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到门口,“关珏呀,楼下老三舅舅叫人送来的那个什么微波炉,我不太会用,你能教教我吗?”
“可以,很简单的。”
关珏温润的笑笑,这边对三宝叮嘱道,“你自己在这玩会儿,想弹就弹一弹,琴房墙壁做过隔音,门关上,外面听不到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玩?”
宁七嗯了一声,见关珏出去合上了门,她这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四处看了看,还是夹到旁边的琴谱本子里。
大事儿办完,她终于呼出口气,默了会儿,抿唇又看向了钢琴——
指尖轻点着琴键,音符轻快的跃出,连贯出小星星曲子~
脑中不自觉地跃起画面,“我闺女多厉害,弹的多好!这双手就是弹钢琴的手,将来等你长大了,爸爸给你举办个音乐会~你可着劲儿弹~!”
她不自觉地含起微笑,宁老六没有食言,在她小学毕业前,给她举办了一场庆祝party。
来了很多人,他们围在她的钢琴旁,听她谈弹奏致爱丽丝。
那时候,她还是宁一诺。
取自一诺千金。
宁老六还是宁鸿琛,名字响响亮亮。
她是他的掌上明珠,是很多人捧着的大小姐。
可一曲终了,还没等回味,宁鸿琛就因为投资破产,先前还围在她钢琴边满脸慈祥的长辈,转瞬便对她嫌恶非常——
“借钱给你们?你们怎么还?凭你弹钢琴?嗬!我女儿钢琴早早就考过了十级,也没像你那么招摇!!”
很多人涌到他们家,搬些值钱的东西抵债。
宁鸿琛飞扑到她的钢琴上,“你们什么都可以搬走,但琴是我女儿的,她没事儿还要弹的,不能动它!”
“饭都吃不上了还弹什么琴!”
来人啐了一口,“还以为你是宁总啊!你现在是丧家之犬啦!搬走,都搬走!”
“哎!你们别……呃!!”
宁七重重的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宁老六被打到鼻青脸肿的模样,:“闺女,爸对不起你,以后,等咱有钱了,爸再给你买一架好琴,比这个好百倍千倍的!!”
她哪敢盼哪~
从那天开始,她就从一诺千金,变成了破落宁七。
宁老六说,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叫什么不重要,我是六,你是七,咱爷俩一个顺,一个起,哎,好日子眼瞅着就来了!
她知道,改名字是为了躲避追债的,从此,世上再无一诺了。
“爸,我恨他们,你先前对他们多好,可遭难了,他们却不帮我们,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人太虚伪了……”
宁老六扯着她的手走出别墅,那个她以为是会是家的地方,“孩子啊,不要怨恨任何人,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难处,真心是蒙在人眼前的一层薄纱,有时候你以为自己看到了,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有时候你以为没看到,真心却就在那里。”
“这不公平!”
小小的她还承受不了失去,“为什么我们付出了真心,他们却看不到?”
“我们不能去要求别人,只能做好自己。”
宁老六弯腰抚着她的头,“孩子,无论这境遇有多糟糕,你都要记着,人有至心求道,精进不止,会当克果,何愿不得?”
宁七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这架钢琴,思绪久久不能抽离。
关珏好久都没回来,宁七看了看紧闭的门,终究还是没忍住,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琴凳上,微一屏息,手指便流畅的弹出曲调—
‘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心里~多么的爱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这可是祖传秘方,不用吃的大力丸,包治腰腿疼痛,跌打损伤!!”
天桥底下,宁老六奋力的敲锣吆喝,“东西街,你随便走,看咱这东西还哪有,不骗人不哄人,不做那个缺德人,咱这药油你盖拧开,涂一涂,好的快,哪疼擦哪可方便!”
她端着个盘子,上面有些小小的瓶子,那是她爹在家研究出来的红花油,挨了很多的打,她爹说是根据自己受伤的经验配制而来,效果绝对惊人。
“闺女,咱这一天就能挣两百多块呢,钱都攒着,马上就能买琴了!”
“爸,还要yaamaha的,我用习惯了。”
宁老六的笑脸是如此清晰,“那肯定的呀,咱闺女用,一定要买好的!”
‘花静静地绽放~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多想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
再去天桥底下,她端着药油正在收钱,只觉得忽然有什么东西泼了过来,她本能的一侧,下一瞬,却是蚀骨的疼——
“啊!爸!我的脸,我的脸!!”
“医生啊,医生!快看看我姑娘的脸呀!快救救她!!”
医生拨开她的头发,眼底惊诧着,“这是怎么搞得呀!”
“硫酸哪!”
宁老六哭了,“我不瞒您说,我是卖跌打药油的,可那人买回去当成喝的了,喝完闹出了病,便来砸场子,拿硫酸给我姑娘泼了,这他妈的,他也不看着点,我卖的药,泼我姑娘干嘛呀!!”
报巡捕后,宁老六因为非法卖药进去了一年,她的脸也毁了。
‘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颜~你寂寞的心有谁还能够体会~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
“闺女,咱从头再来,卖药的钱都被罚了,不过没事儿,你爸我还有别的本事呢,钱早晚能赚回来,爸都记着,要给你买琴呢!”
她心气已经不足了,“爸,像我这样的人还弹什么琴呀,咱们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屁话!”
宁老六急着,“我现在是风水先生,请我的人多了,攒钱还完债,买琴还不分分钟的事情!”
“爸,有钱还是先做点什么吧,不然琴买回来,也没地儿放啊。”
“说的对,咱还完债,先做生意,干就干票大的,谁都比不了的!”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靠近你~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宁老六对着空气铆劲儿的鼓掌,“热烈庆祝六七物资回收公司开业,多谢各位捧场!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爸,除了咱俩哪有别人呀。”她笑的无奈,就一废品收购站,还整出物资回收公司了。
“管来没来的,咱自己高兴就成啦!”
那天宁老六多喝了好几杯酒,“闺女,等咱公司盈利了,爹高低给你买架钢琴,这么多年了,爹心里都记着呢,我姑娘这手啊,一诺这手啊,是弹钢琴的手……”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靠近你~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
宁七闭着眼,脑海中只剩下那声,“你起来,起来,爸,你起来呀!”
我再也不要钢琴了,我也不要做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宁七!三号窗口,这是宁老六的骨灰,你签个字吧。”
“可不可以麻烦你,把名字改一下,他原名叫宁鸿琛。”
宁鸿琛。
‘多想告诉你~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她按出最后一枚音符,这才轻轻地缓出一口长气……
记忆中的他,即便是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还是笑着,跟她畅想着,闺女,咱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
他从没骗她,会越来越好的。
睁开眼,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小心地想要合上琴盖,侧脸却觉得正被打量,转过头,立马掉入了一汪深潭中。
门不知何时开的,乔凛斜靠着门框,单手插在兜里,脸上看不出阴晴,许是刚洗完澡的关系,他穿的非常随意,白色T恤,深蓝色条纹睡裤,刚吹干的头发柔软而又爽清,整个人既有张扬的朝气,又透着慵懒和肆意。
对看了一会儿,少年微微抬了抬下颌,音儿磁着,“谁让你弹的?”
宁七有些局促的站起,她刚太投入了,“我……”
“难听。”
乔凛也不客气,“欠练。”
“哦,我知道。”
宁七点头,扯了扯唇角,:“是弹得不好,我刚才就是……实在不好意思。”
“凛,很好听呀。”
关珏在乔凛身后,眸底的惊艳感根本按压不住,“马宁七,真人不露相是吧,这什么曲子,我怎么没有听过?”
“……”
乔凛看过去,音儿微凉,“我替她回答,龙王教的,你听过就怪了。”
咳!
宁七暗呛!
“龙王?”
关珏感觉到了乔凛眼神里的不友好,即便好奇心炸裂,仍憋着没在多问,“成,你们聊,我去看看莲姨那微波炉用顺手没,别回头在把你家嘣了。”
门关上的刹那,关珏还是不甘心的扔进来一句,“马宁七,你别听乔老三的的,关珏哥哥觉得你弹得超级好听,是超级!”
‘砰’——
乔凛拖鞋飞出去的瞬间门也关严实了。
“噗嗤~”
宁七忍不住轻笑,想不到这关珏还挺有意思。
“你笑什么?”
乔凛见她笑了还蛮不爽,就剩一只鞋了索性也不穿了,光脚走到她身前,“骄傲了吧,是不是被人一夸就嘚瑟了?”
“……”
宁七斜他一眼,乔凛居然立感底气不足,站的笔直,薄唇抿着,“怎么,不服气?小爷说难听就是难听,就你这水平,且得练。”
“幼稚。”
她扔下两个字,走到门旁捡起他的拖鞋,连带着另一只摆到他脚前面,“穿上,凉。”
“你当这是上河村?”
某小爷哂笑一声,“这是我家,小爷不会听你的。”
宁七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他,空气莫名有些异常,无形中好像有很多细细的丝儿,缠啊~绕啊,又勒紧~绷起——
乔凛轻咳两声,回头还看了眼紧闭的门,左顾右盼的,极其不屑般,脚却是伸进鞋里,“属实有些凉。”
“还没说呢,你洗什么澡?”
宁七这小个儿立他身前就不够用,特意后退了几步仰头看他才不费劲,“就算你好干净,冲一下就可以了,你在里面游泳呀,洗这么半天,伤口能行吗。”
乔凛脸上的伤基本看不出,脖子上的纱布已经拆了,换成了四方药布贴着,像是防水的,那后背呢?
“都多少天了还不好……对了,都多少天了。”
某小爷语气不忿的,“马三胖,你自己说说,多少天了。”
“咱们国庆前一天上山的,现在也就半个多月呗!”
还跟她劲劲儿的!
“乔凛,缝二十多针半个月就能好?你真以为自己构造奇特呀!”
嘿!
某小爷急了。
两步上前就捏住她的脸,手上没用力,表情却是咬牙切齿的,“我是说这个?你不是着急进城?这都多少天了,嗯?”
他早上刚给上河水去过电话,老郑说她们早进城了!
今儿她要再不露面,他就准备发寻人启事了!
聊岔了!
宁七抿了下唇角,“其实,我们三四天前就进城了,啊,有个特别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们人参卖了,你猜多少钱?两千七百块呢,我大哥的病也看了,我二哥的助听器也买了,还有小柱子的鞋,给村里人带的东西,全都买了!”
“……”
乔凛没急着答话,很明显的气息一沉,启唇吐出三个字,“本事呀。”
真是要起飞,他按不住是吧。
“你不为我高兴?”
宁七没懂他这反应,“乔凛,我们这一趟真的特别顺利,遇到个大贵人呢,她不但买了我们的人参,还……”
乔凛松开了手,插兜走到窗边,黑眸看向窗外,淡淡的回了三个字,“祝贺你。”
怎么了?
“乔凛?”
宁七走到他身边,轻轻拽了拽他T恤衣角,“是不是因为我进城没提前通知你才生气的?”
莲姨说他在家等了自己几天嘛,就算要去照顾奶奶,也吩咐了莲姨在家等她,说明是很重视她这个朋友的!
“……”
乔凛不说话,绷着脸,也不知道想什么。
“我出发前是想找郑爷爷给你打电话的,但是郑爷爷去镇上学习了,哎,对了,郑爷爷去镇上就是跟工程队的人员接洽,我们上河村马上就要修路了!”
宁七也不知道为啥,看到他就很想分享,“这消息是不是特别好,我……”
“说重点。”
乔凛斜睨着她,“上河村那条康庄大道又不是修到我家,有必要老郑跟我显摆完你又说一遍?”
“郑爷爷跟你说啦,什么时候说的!”
某小爷的脸又转了过去,不搭理她的样儿。
嘶~
这人!
宁七放下手,“反正我进城前去开介绍信时郑爷爷是没在的,我也不好跟陈支书张嘴借电话,后来要动身了,又赶上下大雨,下了三天呢,走时也不知道郑爷爷回没回来,所以……”
“嗯哼~”
乔凛喉咙不舒服一般,“扯着。”
“哈?”
宁七莫名,“什么?”
“……”
他一个眼神杀来,示意了下自己的衣角,旋即又看出去,“你不拽我哪知道你要说话,长那么矮,我们距离这么远,小爷能听清吗?”
嘿!
宁七直接笑了!
“我非得扯着你衣服说话,咱俩是靠光电传播的呀!”
“……”
乔凛调整了下站姿,玩世不恭的样儿,“听不清呀,什么播?谁要广播?什么电?谁要放电?”
看看!
多欠揍!
“霹雳大闪电!”
宁七不惯毛病,“我回头领你去医疗器械那检查,给你也配个助听器!”
“……”
乔小爷身体一僵,脸登时又黑了几分,“听不到。”
“那你就聋着!”
宁七感觉气他也挺有瘾,看着他闹情绪还挺有乐,小手从袋子里拿出装手表的礼品盒,:“反正某人也听不到,那我这东西就送给别人吧,诶,先前还担心他会不喜欢,但现在……”
手上一空——
乔凛已经拿过包装盒的眯眼打量上了。
“我送你的!”
宁七咧着嘴笑,她特意买的彩纸打的包装,还缠了条丝带,“前两天去百货公司买的,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你包的?”
一见小人儿点头,某小爷就毫不吝啬的嘁出声,“好丑。”
“那你还我!”
宁七作势要抢,他登时把手抬了抬,她就够不着了,“哎~乔凛,有本事你低点!”
“偏不。”
乔凛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儿,看她着急够唇角就溢出笑,打开包装纸,看到了里面的手表盒子,动作一顿,眸底不自觉的划过一缕惊讶,但很快就隐匿了,掀开盒盖看了看,表情无喜无怒。
宁七试探的问,“你喜欢吗?”
“……”
乔凛没话,反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送我这个?”
琴房阳光充沛,屋里暖意洋洋,宁七却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你上次的表不是在林子里打野猪时撞碎了么,我想,你戴表习惯了,要是没有了,看时间会不方便,所以就想送你一块手表……这块确是比不上你先前的那块,但是我现在没办法花那么多的钱,如果你不喜欢没关系的,可以先还给我……”
乔凛眉头一跳,“还你?”
“啊,我想,你要是真不喜欢,别勉强,我就拿回去给退了,回头,等有钱了再送你一块好表!”
诶~
话说完她怎么觉得自己也挺表!
表达的意思不对呀!
琴房里安静异常——
宁七忙不跌的就想找补几句,她买的时候也不是很可心,虽然样子还可以,但价位上,手表当然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了,乔凛对她帮助那么多,她真心是想给他最好的表,所以……
正酝酿着怎么表达,乔凛直接就来了一句,“合着,上我这虚晃一招,空手套白狼来了。”
“不是,我……”
“小爷偏不随你意。”
乔凛来劲儿了,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给我戴上。”
“那,那我给你试试……”
宁七对自己也是无语。
嘴茬子到关键时刻还不赶趟了!
这话谁听了不误会,得以为她是拿礼物晃人玩儿呢!
卡西哟主要是出运动电子表,虽很适合年轻人,但她个人觉得电子表不太百搭,所以选了这款的黑色皮带表,石英表样式,表盘蛮有设计感,也就是售货员口中的’洋气’。
系好表带,宁七由衷的叹了一声,“好看。”
乔凛手指纤瘦修长,指甲也修剪的特别平整,掌心不薄不厚,不自觉地把他手心翻上来,掌纹清晰平滑,正是宁老六口中的富贵手呀!
宁七‘职业本能’一般的看着他掌心三线,生命和事业线都教科书一般的没有瑕疵。
唯独这感情线,有些曲折,她食指顺着他感情线滑动,“你这……哎~”
不由得一怔!
乔凛将她的手握住了!
他的手很大,握住她的手就紧紧的包住了,刹那间,宁七只觉很暖,他手心温温的,透着股流年安稳的味道,心口有些抽动,她有点懵,愣愣的看向乔凛,:“你干嘛。”
“你干嘛。”
乔凛反问,眸底满是说不清的东西,声线却是带着几分挑衅,“让你戴个表,还看上个手相了?这什么服务。”
“噗嗤~”
宁七笑了。
不好意思!
“对不起呀,我那个……习惯了,不是,哎呀,从你手纹看,你财运事业都特别好,很有福气的!”
赶紧夸一夸吧,她这心眼一缺,吃药都不赶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