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天宇犹蓝。
一个画面闪过,被举高高的孩子长大了不少。燕娘再举着她疯闹的时候,俨然觉得双臂吃力了。
巨人历二十二年,雪灵九岁了。
当初在白沙城打铁街与兴达刀铺的郭铁匠有约,定下了一把宝剑,取剑之期为三年。
三年之约说到就到。
剑。一把切金断玉,绝无仅有的好剑。
以稀世难得的精绝铁料为体,配以龙骨铸就,燕娘无数次想象着剑之所成是何模样,想必握在手中,该像握着一道凝固的秋水般轻盈剔透!
从雾厦归白沙城,进城的第一感觉是人少了。
如顾月安当年所说,在去年春季,白狐狸刚被刺不久,城中便闹了一灾。瘟疫横行,夺走了三成人的性命。
再归此城,心事翻涌,打铁街的叮咣声亲切在侧,郭铁匠在炉边挥舞着铁锤,年如一日。
门口勒停马缰,燕娘朝铺内喊话:“我们来了,剑可出了?”
郭铁匠一抹双手,老样子迎了出来:“唉哟!您来了!剑出了,紧赶慢赶,三年之期一点都没耽搁。”
燕娘高兴,拍了把郭铁匠厚实的臂膀:“真有你的!”
雪灵已长高了一头,到娘亲的下巴了,越来越像迷你版的燕娘。她身姿轻盈,先一步钻进了铺子里,欢闹着,剑在哪儿?剑在哪儿?
进了宝器室,所有人难掩激动。
郭铁匠揣着胸中得意,从柜中取出一剑匣,打开后便是一柄错以明珠,色若霜雪的宝剑。
“女子用剑,剑身需清绝修长为美。燕娘可满意?”
燕娘笑看着,剑鞘刷以白漆雕着玉纹,手柄刻以燕尾。一伸手,嚓的一声抽出宝剑,只见精光滢滢,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宛若一道流进来的月光。
锋利为骨,柔韧为胎。
雪灵满眼惊艳,用指腹触摸着剑脊,滑凉如绸。
燕娘一旋腕,挽了个剑花朝一旁削下,桌角应声立断,断面十分整齐。
“好。”
对剑有多满意,一好字便能概括所有。
向郭铁匠答过谢后把剑背好,脚步喜悦地出了兴达刀铺。
“乖乖,想好给剑取什么名字了吗?”
“嗯……,呢喃剑。”
“为什么是呢喃?”
“呢喃是燕子的叫声,我们是一大一小两只燕子。”
“哈哈。既然想要这个意头,娘想了个更好的。燕儿归巢,就叫归巢剑吧?”
“好!这个好!”
人说但凡取名,都寄予了深沉的期望在里面。燕儿归巢,岁月静好。家永远是人心底的渴望。
打铁街卖玫瑰镜糕的老婆婆还在,雪灵拉着燕娘就上前去挑。
一定要挑一个果酱最多的!
又是在吃镜糕的时候,那个中等个,敦实魁梧的身影再度出现了。
这个又黑了三分的大老爷们就这么站在大街上泪如雨下,金豆吧嗒吧嗒的砸到了人家的摊子上。
母女俩寻思着是下雨了?
然后一抬头,看见了胡子拉碴、泪水横流的贾金斗。
“贾叔……”
雪灵怜心,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贾金斗一步上来就攥住了燕娘的手腕。紧咬了牙,涨红了脸:“你又跑了!你又爽约!你又放我鸽子!燕娘,为什么呀!”
此时此境,这个莽汉再也顾不上旁人眼光,说着话就当街痛哭起来,呜呜嗷嗷。
雪灵看他哭的伤心很是动容,看了看娘亲的神色,又连忙挽住他的胳膊:“贾叔你别哭!娘说了,你有你的日子要过,你应该忘了我们!”
哭泣的汉子两手抓着燕娘不丢手,用肩膀蹭着脸上热泪,然后喘过来一口气朝雪灵勉强挤出个笑脸:“来,闺女,你跟叔说说,你娘为啥要这样。”
雪灵动了动嘴,可她也不知道究竟原因。
燕娘酸着眼眶长叹口气,拍了拍贾金斗的胳膊,把他带离了打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