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噜噜噜,幸运大转盘飞也似的转了起来!
雪灵拍着手蹦的老高,中大奖!中大奖!
可指针还是略过十两银子的一格,跳到了旁边的空白格——这一把又得了个安慰奖,一只苹果,哼!
燕娘点点她的脑门:“还玩吗?一文钱一把,你可是输去十文了,这一旬的糖果可没有了喔。”
雪灵把嘴噘的老长。
燕娘兜好苹果,牵着雪灵小手离了摊子,悠悠说道:“这中奖啊,不见得是好事。前些年赶庙会,套圈套了个越窑的秘色瓷碗,结果转天把带了许久的足金链子给丢了。真是以小换大,得不偿失。”
雪灵挠挠头:“这好奇怪呀,人的运气能变这么快……”
路边一瘦楼的二楼窗边站着一橙衣女子,看着一女侠和缩小版的她笑语盈盈的路过,自己也心头一暖,眼光一闪。
遂折身回来,对书桌边安坐的白狐先生说道:“是我方才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谁说婚姻要与生子绑定在一起,街上刚过去一对母女,我瞅着像是单身带着孩子……我的犹豫已尽消,请先生为我施术吧。”
如钟坐立的白狐先生乃半人半狐之身,邪魅无两。朱红的连帽小衫配着通体白毛浑是个妖孽,但一口清嗓却为妙音少年。
“母体孕育,本就是天之所赋,至于婚姻抑或是情爱,大抵上是男人调教约束女人的手段罢了。你若定心,请在草席上盘腿而坐,伸出右手来。”
女子坐下,闭上双眼,口中将先生教与的咒语反复默念,轻撩衣袖,露出雪腕。
白狐先生取出红线在她腕上绑了,其间未有丝毫的皮肤接触。捋长了线,将另一头连到自己的左腕上。之后右手单立掌,和上了女子的咒语。
咒语嘈嘈切切,初时如蚊虫嗡嗡,但穿透力愈渐强烈,就像搅弄佛磬铜钵,开始有了金鸣之音,越转越响。
梵音立体包裹而来,女子手腕上的一圈线慢慢变细收紧,割破了皮肤,流出的鲜血立即被红线吸附,彤彤发亮,像枚火种沿线而上,通入了白狐先生腕上的手环之中。
过了这一规程,白狐先生睁开了眼,细致的剪断了红线。女子手上的伤也一闪既好,恢复如初。
这被剪断了的红线用黄纸一包,丢入了火盆中。火焰熊熊,片刻间就殆尽成灰。
“妥了。”
女子这才停止念咒,睁开眼睛面色欣慰:“先生,如今我终于是个自由身了,再也不受情爱所困。”
先生浅笑,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她:“你自愿断去姻缘红线,当得自由。而我狐阁收集红线也另有他用,但你放心,绝不会影响于你。这五十两银子是酬金,足够你坐贾行商、置办产业,姑娘收下吧。”
女子激动的接过银两,不惜行晚辈大礼。再说了几句感谢之言,却了三步欢喜的离开了。
小随从送走了客,在门口的抽屉柜中取出了两张贴子带回了楼上。
“先生,近来生意果真好了不少,又来了两位,等您安排时间呢。”
“今日不接待了,按照她们的次序,排在明日和后日吧。”
“是。”
随从见先生专心碾着茶饼,便搭把手把茶具烫了——到底先生毛手毛脚哪里都是毛,一碰水被打湿许久都不干。
白狐先生的狐阁和云牙君的红绳铺可谓是一正一反,两厢对立。听传闻说云牙君不见了,而先生这边的生意正红火,随从不禁得意的笑出了声。
先生抬眸:“你笑什么?”
随从抿着嘴:“风水轮流转,先生翻得得意时,也该叫您的死对头尝尝冷清的滋味了。”
“哼哼,”白狐先生的笑声似有愉悦似有叹息,“那幸水岸的红绳铺惯来由他一人打理操持,而今他莫名失踪,那块地方没了主人,只怕要生出什么事来。”
随从搓着手:“能生什么事,无非就是两岸的嫁娶之事要暂搁了。”
“非也非也。那幸水是什么地方?唯一与九域大陆连通的码头!恐怕朝廷早就不甘叫这块宝地握在庶民之手了。”
“咝……,那您的意思是,这次是朝廷出的手。可那红绳铺如咱们狐阁一样隐秘,生意也都是在闺帷之间秘传,是谁给朝廷报的信呢?”
“不息洲。”
随从吃了一惊,“可它到底是三大宗门之首,怎生地干这卖友求荣的勾当……”
白狐先生冷笑一声,将茶壶放在了炉火之上,看着火苗摇曳,说了一句貌似不切题的话——只怕这私人码头,要变成官渡了。
别看只是二月初,这新桐小镇已经开始卖冰棍了。
母女俩各买一支,坐在路牙子上美滋滋的嗦着。
燕娘嘬了一口果汁,菠萝冰棍就有一块地方变成了白色。再咬那块白色,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嚼着冰,将目光放远幽幽说道:“门中这回派下的差事可不厚道,贼人奸商的不盯,反倒去盯一个普通女子的钱袋。”
雪灵吃的带劲,口中含糊:“那咱们不做呗。”
“不做可是要跟你兰草阿姨一样挨板子了。她也是可怜,伤刚养好就被派出来将功补过了。”
“娘,她出来了。”
说的人不是兰草,正是那名橙衣女子。
母女俩一直在狐阁周围闲逛,就是等着她从里头出来。她年纪不大,最多十六七岁。方才进去的时候还有忧虑之色,现下一出来倒是精神焕发,一改憔悴。
“咦嘻,看她这高兴模样,还真的用自己的毕生姻缘换来了银子啊。那咱们通知白雀庵的姑子们吧,每个人能得五十两呢。”
“你这小鬼头。我估摸着不是人人都能换得来的,谁知道里头的关窍。嘘,人过来了。”
俩人有模有样的用吃冰棍打掩护,眼珠却是一刻不敢放松。
正想着该如何下手,走过来的女子一看见雪灵登时一喜,满面带笑的跑了过来,一把将雪灵给抱了起来。
“哈哈,这孩子真可爱,多大了?”
雪灵不解的忽闪忽闪眼睛,燕娘赶紧起身:“刚八岁。”
女子神色焕发:“恕小妹冒昧,敢问这位姐姐一事,您该是单身带着孩子的吧?”
“这,是呀,怎么了?”
“我方才在楼上看见了你们母女,竟莫名给了我一些提点。我心里头想着,以后也效仿您。”
燕娘的神色放松了一些,雪灵不禁咯咯大笑。好家伙的,自己送上门了,这下子不用动脑筋也不用费时间跟着了,直接顺吧。
小手一动,就往她的怀里摸。
女子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还兴奋的朝娃儿脸蛋上亲了一口:“这孩子这么爱笑,以后我也生个爱笑的。姐姐,能传授给我点经验么。”
“好。”
站在路边闲话了一会儿,燕娘五句真五句假,总算是给她糊弄走了。
日头开始西斜,未发春绿的街巷依旧是土黄一片。
人影远去,雪灵掂着钱袋子,叮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