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鲜亮的烤鳗鱼呢,铺在稻香十足的白米上,就成了一碗甜糯弹牙的鳗鱼饭!
咦,好吃,好吃的哇~~
我想着娘亲的介绍,坐在沿江而下的竹筏上口水直流。
这条江叫做白头江,那应该是所有江流的老爷爷了。江子江孙都不如它,因为这里产的鳗鱼最是鲜美。
再往下走一个时辰,就到白头渡了,渡口上有一家蓬莱轩,专营我满心期待的鳗鱼饭。外地人不惜路远,都要来此一尝呢!
等的焦急了,我在竹筏上跑跳着,从头跑到尾,瞧见竹筏拨开的两道水痕里,翻腾着许多条灰白色的带子,浑身光溜溜。我大惊:“蛇,蛇!”
撑竹筏的船家连忙呼唤我:“回来回来,别掉进江里去!那不是蛇,就是鳗鱼啊。不过往常里游不来这么多的,今儿倒像在跟着咱们。”
娘招呼我回到茅盖船篷,“快下雨了,别淋着。”
我小跑着回去,拱进娘怀里坐下,她理着我的三角髻道:“你属蛇的,还怕蛇啊?”
“当然怕了,蛇长的太难看了!”
“我也觉得,这玩意吓人还是其次,最主要是恶心人。那一双蛇眼里头满满的阴狠毒辣。”
船家接话道:“嗐,咱们做摆渡生意的,见蛇是常有的事。但今年打春儿来蛇的数量却是比从前少了,您猜猜是怎么着?”
我抢话道:“不会是被人打去吃了吧!”
船家笑了,“哈哈,这孩子脑子转的倒快。不过啊,不是被人吃了,我估摸着,是被江中的鳗鱼吃了。”
娘疑惑道:“鳗鱼不是以小鱼小虾和藻类为食吗?怎么还能吃蛇了?”
船家说:“我有一回晚上准备收工,就在白头渡那,瞧见一条硕大的鳗鱼吞下了小蛇嘞。”
“会不会看错了?”
“这咋能看错,蛇有鳞鳗鱼无鳞,不会错的。”
“鳗鱼有多大?”
“嚯!那可老大了,得有人的身子那般长,竹筒子那么粗。对了,客官,您过会到了地儿,可千万别在江两岸逛游着玩,免得失足落水。若是有旁人落水呀,您也别搭理。”
娘蹙眉:“为何?”
船家咧咧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您没听说吗?近来白头江两岸总有女子落水,再引得各种书生学士模样的男子去救。末了了,女子有没有被救上来不知道,反正搭救的人全都溺死了。”
我张大了嘴,娘亲也咝了一口气,“还真是奇怪。”
船家点头:“是奇怪。就算有女子想不开寻短见,可这也忒多了吧!还都赶到一块儿了!短短一旬的时间,就发生了三起呐!”
娘思忖着,轻轻弹了我个栗子:“听见没,少往水边凑。”
我嗯嗯一声,耳听簌簌雨声大了。
转过身来望向前方,烟雨蒙蒙。两侧山峦高耸着,像是在穿越龙门关。
山头飘着黛雾,丝丝微雨点在江面上,静谧如斯,若天与地的一场洗礼。伴着两声白鹭鸣叫,这一切,美的安魂。
下了竹筏,渡口上撑伞的人不少。
就在渡口右侧的一片平台上,蓬莱轩的店招被雨水润的醒目鲜明。
进了店,店里只剩角落的一张桌子空着。小二热情的招呼我们入座,先上了一壶香喷喷的糙米茶。
当晶莹剔透流着甜汁的烤鳗鱼扎在筷子上,我嗷呜就是一口!
哇,这一口甭提有多满足了!
嘴里头好似有活鳗鱼在跳呢!
我吃的高兴,娘对我眨眨眼,小声说道:“雪灵,你的第二回考试来了。瞧见窗边那个穿白衣的年青男子了吗?他腰间的刀笔囊中有一支毛笔,你给娘拿过来。事成了赏你今晚住江景房。”
我听娘的话,放下筷子,借着小二给他上菜的空隙溜了过去。
择一个极好站位,双手齐上阵。
左手指着托盘中的菜做戏,右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向男子腰间。口中天真洋洋的问道:“小二叔叔,小二叔叔,这个菜名叫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哈哈,这个是粉蒸肉。”
“那这个呢?”
“这个是金玉满堂。”
区区说话的功夫,指尖一拨刀笔囊的扣子,两个指头夹住毛笔就藏到了袖子中。事成还不忘再把扣子给他摁上。
“嗯嗯,谢啦,我们也点来吃。”
我礼貌着,一转身回来我们桌,把毛笔从桌底递给了娘。
娘利索的用丝绳把毛笔一缠插进了发髻,权当是个发簪了!
我看着娘的妙极手段嘻嘻窃笑。
“吃饭!”娘对我使使眼色,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又叫小二添好一道我看上的金玉满堂。
香油炒的玉米松子仁儿,颗颗金黄,还半边蜜糖味半边椒盐呢!我擓了一大勺吃的得意,欢呼着,“奥奥奥,耶耶耶,晚上要住江景房咯!”然后跟娘比着口型,“幸亏刀笔囊是皮面儿的,要是布的就容易被发现。”
娘抿着笑,细声说:“我就瞅着简单才交给你的。娘教你半年了,要这个再干不好,可是该打屁股的。”
我嘟嘟小嘴儿,“娘才不舍得打我呢。”
她兮兮坏笑:“该打的时候还得使劲儿打呢。”
我一歪头,“哼!”
蓬莱轩靠山而建,二楼的客房嵌在陡峭的石壁上,自成一景。
一整排看下来,有那么两三间开窗邻水,可枕江而眠。又加江水不急,水过如泉。到了晚上潺潺之声浸着月光,真是千百层的雅趣所在呀~
吃罢了饭,娘把江景房定下一间。然后打算带我出去逛逛。
刚跨出门槛,捕鳗鱼的渔船回来了。
一个微微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一副掌柜模样,指挥着伙计们把优等和中等的鳗鱼分类,依次抬回店中。
忙罢了一遭,掌柜看见我们满面笑容的迎了过来:“这位客官该是晚上留宿的吧。哎,您也看到了,小店的鳗鱼食材向来都由我亲自把关,所以午市不曾亲自接待,失敬失敬了。问一句,您吃得可好?”
娘夸口道:“店家的烤鳗鱼果然出色,我家孩子吃的别提有多香了。”
掌柜欣慰的笑:“咱这门生意是祖传下来的,我也是打小就开始学手艺。有道是杀鳗三年,串鳗八年,一生烤鳗。从选材到上桌,包括鳗鱼饭的配菜和大米,可是每一层都有严格把关的。您觉得满意,咱们就能乐开了花儿!”
闲聊了一会儿,掌柜的一拍脑门:“哟,我这还有档子正事没干呢!五天前有个男客为了救人落水溺死了,我得招呼伙计们把这沿江的栏杆再加高一层。”
娘客气说道:“掌柜的尽管忙去。”
“好嘞,您和孩子要是去江边赏水,要多仔细些呐。”掌柜的叮嘱一句,小跑着去问伙计们木材准备的如何了。
又有人提起落水之事,太过惹人心奇。
娘抱着我来到了平台边缘栏杆处,把翻着花的江水细瞧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