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娘扒在别人家墙头上。
我睁着警惕的眼睛:“娘,咱们是小偷吗?”
娘吧唧拍了一下我的脑门,“废话!”
我的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呸呸呸,什么小偷,咱们是潜行者,专门以小偷之道来对付小偷的,非常正义。”
我挠挠头,那偷小偷的,是大偷么……
娘对我皱皱鼻子,安静!
我没再乱动,看着娘丢到院子里一枚石子。
这叫“投石问路”。
小石子嘎拉拉几声停下了。我们屏气凝神,观察着院内动静。
过了少时,风平浪静,娘叮嘱我在这趴好了就一跃而下。然后敏捷的溜着墙根,先打开了大门门闩。
这第二招,叫做“留有后路”。
她入了堂屋,我在墙头等的直抠手指头,眼巴眼望。
从身后拂起的南风吹动了三次树叶,远处房顶上过了两只夜猫,巷子深处谁家的小儿哇哇啼哭吃了一回夜奶,娘终于出来了!
她的黑衣在黑夜只有一道影儿,又手艺纯熟,开门关门翻书一般轻松。今儿的鞋子是软皮底儿的,如小猫爪上的肉球,发不出任何声响。
顺利去,顺利回,娘绕到了墙外,将我接了下来。
黯淡的黑夜里,月亮半熄,但娘手上提着的坠子如同荒野里绿莹莹的狼眼。真的是魔眼石,中间还有一圈黑色瞳仁。绿光够亮,把娘的脸庞儿都映出来了!
“哇!好漂亮的石头眼睛!”我赞叹着。
娘对我耍完宝,把寸草牌收到了怀里。然后蹲下来盯着我的眼睛,带着一点坏兮兮的笑说道:“雪灵呀,轻功和手技你也练了四个月了,娘现在得检查检查你的功课。”
我闪闪眼睛:“怎么检查?”
娘一指院门:“里屋的柜子,第二层抽屉里搁着一个小锦盒,把它拿出来的任务是你的。”
我浑身起了毛:“主人醒了怎么办……”
她一推我,去吧,娘在这接应着你。
我毛手毛脚的推开院门,有样学样的变身小耗子,溜着墙来在堂屋门口。
我回头看娘,她对我点了点头。
我浑身冒了汗,热气直往上蒸,而心里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连呼吸都粗重了。
颤抖的手去推屋门,吱——咛,我赶紧停下,听听动静。待确定了安全,侧着身子踩进去一只脚,再抽过来另一只脚。
室内陈设简单,里屋挂着个布门帘。
当紧张到了一个点,人就莫名有了力气。牙一咬心一横,掂着脚尖蹿进里屋,找准抽屉控着劲一摸,手指很快就触到了个小小四方盒子。
是它了!
我拿起来转身就跑,若被猛兽追赶,擦身而过的风直割耳朵!
咻的一下,我跃出了院门,抬手把东西递给娘,大口的喘着气。
娘撂着锦盒直笑,“不错,头一回考试合格。”
我还紧张着,不停的呼哈呼哈。
娘回首瞥着屋里口气嘲弄:“这小混子还当贼呢,老窝被奶奶翻个底朝天还没发现,真是睡的死猪一样。”娘拉着我就往里进,“走,问问这头猪春晖牌在哪儿。”
呃,拿完了东西还不走呀……
进屋后娘一脚踹翻个凳子,往坐塌上一敦就喊道:
“烧六子,烧六子,还不跪迎你姑奶奶大驾光临!”
里屋的鼾声停了,那人噗噗的吹着火折子,趿拉着鞋走了出来。
火影儿一照,这个矮小男人就笑了:“哟,还真是姑奶奶呀,您老人家怎么大半夜来了?”
他点上灯,笑吟吟的倒了两杯茶过来。
娘把锦盒往桌上一丢,使个眼色把我送到了台面上,得意的炫道:“我这刚七岁的丫头片子就能从你屋里拿东西,你还真是个下三滥啊!你可别混潜行了,咱们丢不起这人。”
小个儿男人抹了抹睡眼笑着:“唉哟燕娘啊,我前两天为了跟一桩大买卖,硬是熬了两天两夜没合眼,这歇了两天都没歇过来。”
“啥大买卖啊?”
他点了一杆烟给娘递过来,娘没有接。他便挪回自己嘴边抽着,眉眼明亮了起来:“不息洲下来人了,还是药门的少司药,身上必然带着灵石。”
娘嘁的一声:“还灵石,不就是春晖寸草牌么,寸草我已拿了,春晖呢?”
男人赶紧摸摸身上,睁大了眼:“燕娘,您别拿呀,我有正用。”
娘厉声:“春晖呢?”
男人咧咧嘴塌了腰:“老夏那呢。”
娘牵着我起身欲走:“行了,我这就去找老夏。我老实交待你们,不息洲的东西不要动。”
男人站起来直跺脚:“姑奶奶诶,不息洲是怎么对待咱们潜门的您不是不知道!”
娘一摆手:“你的正事咱们再想别的辙,最主要是不能叫他们知道潜门又活泛起来了。还有,你脖子上这块皮补丁怎么还没好?已经被人家记住了!就这样还敢行动,真是犯了大忌。”
男人蔫头巴脑坐回凳上嘬烟嘴儿:“还不是情况特殊嘛,因为这块皮补丁已经停手老长时间了。”
娘一摆手,“行了,回头再说,我们走了。”
我们回到客栈睡下,似乎刚睡了一眼就被叫醒,在大堂吃过两碗牛肉面后,就跨上小马钻进了五更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