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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陆家。
马蹄声急促停下,乔护卫跳落,携两位兄弟越过门槛,匆忙走向厅堂。
自从归途得知龙虎山的消息,他就不敢停歇,直接赶了回来。
“家主呢?”
厅堂不见人影,乔护卫朝着正在庭院浇花的园丁询问。
“他在陆老爷子的书房里头。”
“好,谢了。”
绕过三道回廊,乔护卫止步在一间古朴的书房前,轻扣房门,恭声爽朗道:“陆公,乔岳求见!”
“进来——”
年迈的声音中气十足,得到许可的乔护卫迎门推入,抱拳向二人问好。
陆宣刚替老爷子斟完茶水,放下茶壶,顺势问道:“老乔,辛苦了,和瑾儿联系上了么?”
“嗯,我在前夜把信交给了少爷和那位三一道长,少爷并不让我跟随,只是让我快些回来与您二人复命。”
乔岳平复着心中的激动,将所打探的情报全盘托出:“今日回来路上,收到几名线人的通知,龙虎山那边的争斗已经落幕了。”
“全性掌门无根生、恶童李慕玄都被毙在山上,这是结果。”
“至于过程....那就不得而知了,据线人说疑似天师和各派掌教门主下令封口,那些目睹现场的弟子不敢泄露,只能说个大概。”
闻言,知晓那害死左门长的二人收缘,陆老爷子脸上浮现一抹快意,淡笑道:
“解决了就好...瑾儿没事吧?”
“回陆公,少爷安全得很,亲手打杀恶童之后,就随他的师叔离开了。”乔岳从容自若地道。
陆宣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手心冒汗,直到现在才彻底落下心。
他趁势望向叔父,提议道:“您看,您的寿辰不是快要到了么?过段时间我托人去找三一门,把瑾儿和他那位师叔请回家做客,如何?”
“你看着安排,我没意见。”
陆老爷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有些怀念:“也是好久不见小家伙了,怪想他的。”
“行,那我回头催促催促,让瑾儿回来。”
陆宣温和一笑,作为父亲,他时刻担忧孩子的安危。
更何况如今是乱世动荡,哪都不安全,如果不是尊重孩子的意愿,他倒想把陆瑾藏在家里,平平安安的就好。
.......
古城。
姜漠和陆瑾来到江湖小栈所在的街道,一路望去人影稀疏,受战火的影响,天色一晚,出来摆摊儿的商贩都早早打烊,返回家中。
“师叔,您的意思是那两人没有死?!”
听到姜漠跟他提及异常,陆瑾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明明亲手把李慕玄的脑袋和心脏都打成了齑粉,没想到此人还活着,那神秘的手段赫然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嗯,当时宰了他们之后,我寻了清僻处打坐,属于无根生的炁,很快就溃散了,没法追踪。”
“我第一次感知到他还有后手时,被未知的秘术给隔绝了,同理李慕玄也是。”
“就算狡兔三窟,那又何妨?”陆瑾并没有失态,反而冷静道:“既然我们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姜漠风轻云淡地笑着,讲述心底的猜测:“像他们那种替命的手段,大概要抽掉一半的寿命,后遗症肯定有,没那么轻松缓过来的。”
“更何况,无根生中了我的折灵咒。”
“依照尸体消融的速度,他至少被困在幻境受刑一周,意识撑不了那么久,这会儿估计成活死人了,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
陆瑾微微点头,条件反射道:“那下次的见面,就是他们的死期!”
“大抵是那南疆的刘婆子护着这二人,和其他的全性不同,她的手段确实繁杂、厉害,要比先前大王山的那几位妖人还要强。”
从第一次袭入洞窟开始,姜漠就意识到这妖人绝非善辈,与之相比,大王山那几位还稍差一筹。
谈话间,姜漠、陆瑾二人来到小栈,刚一进门,就有伙计招呼:“二位,楼上雅座,请。”
“喔?小哥,你认得我俩?”
姜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没等他表明来意,对方似乎早就等候多时了。
“嘿,掌柜交代过,瞧您这身行头,我就知道是三一门的道长、陆少爷。”
伙计憨厚地挠着头,笑道:“掌柜就在上面咧,他之前吩咐过我,要是见到你俩直接迎请上楼。”
“好,劳烦了,小哥。”
在伙计的带领下,二人沿着楼梯行进,越过悬挂红灯笼的廊道,驻足在角落的一间厢房前。
“请——”伙计轻推木门。
正拿着账本对数的刘渭听到动静,抬首望来,不禁会心一笑:“陆少爷,姜道长,别来无恙啊?请坐请坐。”
“小岭,去给贵客备茶。”
“刘老板,不必了,我们聊几句就走。”姜漠婉拒。
刘渭释然笑之:“好....小岭你先去忙,把门带上。”
“得嘞。”伙计识趣离开,手脚利索地把门轻轻合上。
“恭贺二位,将妖人祸根尽数灭除。”刘渭放下账本,作揖行礼。
姜漠认真打量眼前稍显颓废、却又随性的中年男子,调侃道:“这才不过一个下午,刘老板的消息倒是真的灵通啊。”
“惭愧惭愧,毕竟是混这口饭吃的,您谬赞了。”
刘渭谦虚答道,自从得知无根生邀约二人后,他就一直联络要去龙虎山帮忙的老朋友帮忙透個风声,在事后的两个时辰知晓结果。
“好了,不跟您寒暄,先说个好消息。”
姜漠直截了当:“六邪剩下的两位,都死了。”
“魅妖是我亲手所杀,至于叱岩,过去的时候就被其他人先一步宰了。”
清冷的话语像是晨钟暮鼓,听得刘渭眼前一亮,得知仇人殒命,他连声道好:
“辛苦两位了,承蒙厚恩,刘渭感激不尽。”
说罢,他连忙起身抱拳弯腰致谢。
“客气,刘老板您与家父是为好友,见外了。”
陆瑾眼疾手快地上前扶着刘渭,示意不必。
“不知二位到访,有何需要帮忙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刘渭绝不含糊。”
见他这么有诚意,姜漠开门见山:“就两件事。”
“我需要知道全性的据点所在位置,您这里应该有不少吧?”
“另外,听闻江湖上的铁板仙、天机庐、万象堂这几家擅长测命卜卦,我要寻人下落,不知刘老板你是否与这几家熟络?”
听到姜漠的要求,刘渭起初还以为是什么难事,没想到这般轻易,遂道:
“全性遍布国内的据点,有些频繁变动,在我这里,能确认位置的仅有九处。”
“九处么?也足够了...”
姜漠知道这些妖人居无定所,但能扒到这么多的窝子,也算不虚此行,他势要把全性从上到下屠一遍。
“这些情报我都可以提供给您;”
紧接着,刘渭补充道:
“至于您所说的铁板仙、天机庐,我来往很少,不过万象堂的堂主是我的故友,他们这一脉精通天地风水、占卜算卦,要替您找人不难。”
“哦?效果如何?”
姜漠顿时饶有兴致,他不修术数,对占卜、卦象更是一窍不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探寻、预测无根生、刘婆子的踪迹,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
“恕我直言,我那老朋友的手段,可比铁板仙、天机庐高明得多,当然..付出的价格。”
说到这里,刘渭停顿片刻,有些无奈地摊手:
“至少比前两家贵出三倍,那祖传的能耐,从未失手。”
“此外,他们和全性之间也是血仇,若知晓您斩杀全性代掌门无根生,以及将要铲平全性据点,或许价格方面会好谈很多。”
“是么?那就麻烦刘老板帮我引荐引荐。”姜漠倍感欣然。
“好说好说,我还有个建议,不知姜道长愿不愿意听?”
刘渭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那儿,一副笑意昂扬的模样。
“讲。”
“城内就有一处妖人窝点,择日不如撞日,您看是否有兴趣过去瞅瞅?”
刘渭拉开抽屉,取出钢笔、墨水,开始书写具体的位置,还不忘道:
“现在的通讯不比以前,洋人那叫电话的玩意儿方便得很,虽比不上王家的神涂、秘画的檄青,但用着也顺手。”
“姜道长您这边去扫荡魔窟的时候,我可以联系故友,如果顺利的话,明日你们即可会面商议。”
“正合我意。”
姜漠与之相视一笑,接过刘渭双手恭敬递来的纸条,垂眸视线掠过字迹,顷刻把位置记于心底。
“刘老板,我的事就拜托了。”
“您客气,姜道长。”
刘渭胸间甚是痛快,大手往桌旁一抓,拎着酒葫芦就扔了过来。
“尝尝?味道不错,上好的佳酿。”
“啪!”
姜漠抬手接下,放于身侧的方桌,缓缓起身,淡笑辞拒:“谢过,只是我对这杜康没什么兴趣。”
“若刘老板有心,不妨温一壶热茶,我与瑾儿去去就回,今夜说不准要在您儿借宿。”
“好!就您这一句话,今儿个我还不打烊了,恭候您的功成复返。”
刘渭起身相送。
姜漠、陆瑾与他道别,就离开厢房,沿楼梯直下,消失在清寂的夜色中。
“咔哒..咔哒..咔哒..”
刘渭修长的手指转动电话的轮盘,齿轮发出机械的声响。
顷刻,和接线员交流之后,沟通成功搭建。
“老季,近来身体安康?”
“是我刘渭啊,有笔买卖伱们万象堂做不做?”
电话那头的男子,略显意外,回复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是么?难为你刘老板给我操心了,雇主是哪一路数啊?”
“害,我要直接和你说,那多没意思,你不妨卜一卦,看看能耐有没有衰退。”
话音落下,男子缄默,电话里传来铜钱的摇晃、撞击声。
良久,万象堂的堂主沉吟试问:“是三一门?”
“嗬,厉害,就他们。”
刘渭一边喝酒,一边介绍:“最近三一门和全性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整座江湖都知道了,就在今日上午,无根生和李慕玄被宰了。”
“那位出手的道长,想要找寻某些人的下落,我寻思这不你看家本领么?”
“况且你们万象堂和全性也是不死不休,既如此我这个中间人帮帮忙,搭个线,我想你不介意吧?”
叹气声隔空响起,万象堂主有些为难:
“你和他说清价格没?每次卜卦的代价,作为老朋友,我想你应该清楚。”
然而,对于他的追问,刘渭没有给予答复,只是自顾自地说:
“那位道长杀气挺重的,正在找全性的麻烦嘞,这几天杀的妖人过百不止。”
“在联系你之前,我给他城内全性据点的位置,如今过去了。”
万象堂主心弦触动,他隐约听出弦外之音,但不敢确定,又问:“三一道长的实力如何?”
“凭感觉、印象的话,和我以前见过的左门长差不多,不一定准我只是大概猜的。”
刘渭的答案,令对面陷入沉默,似在权衡利弊。
许久,万象堂主再次开口:“你是想帮我一把?师父的事儿你和他说了么?”
“没有,这不在征求你的意见嘛。”
刘渭把自己的筹划详细道来:“姜道长要找人,需要你们帮忙。”
“你们又想找全性的那两位老鬼报仇,这不互惠互利么?”
万象堂主顾虑重重,也不敢接下这笔买卖。
“唉....这么多年过去,要是仇能报,我早就报了,那魔头非常人所能抑制。”
毕竟在他看来,对三一的风险太大了。
要是单纯支付银元金条还好,但听刘渭的意思却是双方相互承一个人情,他良心过意不去。
刘渭早有预料,多年的老友,他还能不了解?
至此,他忽地一笑,祭出底牌:“老季啊,那你凭什么觉得,没有这笔买卖,魔头就不找三一门的麻烦了?”
“嗯?你什么意思?”
万象堂主不解,眉头微皱,他从老友的语气中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魔头就那么一根独苗,前几天被姜道长给宰了,连尸体都没剩,你说他着不着急?”
刘渭仰头饮酒,快意道:“不管是这桩血仇,抑或他是全性的前任代掌门,他和三一之间迟早得干上一场。”
“顺势乘风,接下这笔买卖,姜道长帮你宰人,你帮他找人,岂不是共赢之策?”
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听到仇家独苗被杀,万象堂主畅快爽朗,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果断答道:
“好,我怀病在身,不宜走动,你就替我负责这笔买卖吧。”
“不管他要找的人藏在哪里,我都尽力替他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