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中秋夜（上）

第八十章中秋夜

张少茗并没有给段小楼太多的思虑时间，因为这种事情男女之间是永远说不明白的。

天下间的女人都认为自己对男人了如指掌，坐在深闺之中，亦或者大街小巷的妇女们，谈起男人，总是侃侃而谈，似乎男子在她们眼中从来都没有秘密。

而让人称奇的是，天下间的男子也是这样，他们都认为自己对女人了如指掌，一说起女人，他们总是能说出一堆的道理，最后还会简而言之的说“女人嘛，所求的不就是那点东西！”

可惜可叹啊，这种迷一样的自信深深的扎在男女之心，他们根本不会认识到这是一种极为错误的认知，所以男女之间永远都是两个阵营，永远都没有统一的时候。

因此男女之间谈论问题，永远都比同性要困难。

就算有极个别的人能够认识到自己对对方的了解，也根本十不足一，不能改变什么。

所以张少茗说完后，立刻话风一转：“今天是中秋节了，晚上没有宵禁，我带你去玩玩吧？”

“去哪？”相比八卦这些事情，玩对于段小楼来说就更加重要了，何况张少茗已经不让她偷东西了，所以她就更加喜欢嬉闹，因此一听张少茗的话，段小楼立刻不在思索什么情情爱爱的事情。

节日的气氛冲淡了这几日的紧张，夜幕之后，杭州城变得极为热闹，天公也作美，今晚的月色比昨晚还要好。

中秋佳期，这样的节日比一个月前的中元节还叫人兴高采烈，所以四处可见的，都是才子佳人。

一条小河边，几位女子正将一位扭捏的女孩推到一位俊俏的公子哥旁，那公子哥也是脸色羞红，但是看着那女孩，却怎么也不肯躲闪。

当女孩半推半就的来到那公子哥面前后，几位女子当即笑嘻嘻的各自逃开了，她们很有分寸，这个时候，她们才不要在这里耽搁人家的好事。

果然，那群女孩一走，那公子哥立刻局促的向女孩施了一礼，果真是知礼的好男子，一双壁人，看着就叫人欣喜。

不过也有不喜欢的，那就是随着张少茗出来游玩的段小楼。

段小楼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只有鄙夷，“喜欢便喜欢，哪有这样做作的？也不嫌膈应人！”

张少茗不禁苦笑起来：“呵，人家这叫发乎情，止于礼，你懂什么？”

此地只有他们两个，李湛青和蔺姝去别的地方了，王燕阳说要去青楼找几个窑姐玩玩，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张少茗也就没多管。

公主殿下也走了，张少茗甚至都不知道公主殿下的离开，也是晚间没遇见，随口一问才知道的。

朱秀言走的很干脆，说是去救韩少翎了，还带走了李缘雨和李梁煦，这朝鲜的公主与臣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遇见朱秀言，毕竟如果没遇见，他们是可以闲心逸致的游玩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张少茗倒是乐见其成，有湘西六剑和锦衣卫的部分情报网，相信洛一横只会更加难以逃脱。

虽然洛一横掳走韩少翎的动机尚有不确定，但韩少翎是安全的这一点，张少茗无比自信，因为洛一横只要还不蠢，就不会杀了韩少翎。因为如此，只会激怒他，这对洛一横来讲，可没有半点好处。

段小楼总是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算是头上的发钗步摇，也都是花里胡哨的，穿的衣服也从来都是各种秀案，各种花色，好像不如此，无以证明她是女子一般。

但是打扮成男子的段小楼却怎么朴素，怎么穿，半点多余的点缀都不会有。

恐怕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因为她害怕别人认出来，看来这所谓的盗亦有道根本不能站住脚，否则她自己又何必心虚呢？

今天的段小楼打扮的很是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活泼可人，还真是长着一张会哄骗人的脸。

就是一开口就容易暴露，因为此女总是咋咋呼呼的，越热闹，越如此。

“啊……”段小楼的惊叫张少茗已经习惯了，所以只是抬手揉了揉耳朵，便看向了一旁的段小楼。

段小楼已经跑到前面小摊旁了，是个捏糖人的小摊，摊主是个妇人，张少茗还记得此女，因为她就是那个卖包子的寡妇，真想不到这女子倒是手巧，还会捏糖人。

此女的小摊收拾的很干净，而且此女的十指很是好看，若是只比双手，她的手甚至比得过张慕青。

这样一双干净的双手捏出的糖人，自然很受客人欢喜。

“张少茗，我要买糖人。”段小楼嘴上这样说，手里已经拿起两个糖人各自咬了一口。

张少茗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入怀掏了几枚铜板递给了女掌柜，同时还客气了一句：“想不到掌柜如此心灵手巧，竟会这么多手艺呢。”

那女掌柜自然认得出张少茗，毕竟这样的相貌，实在是罕见，见过一面，再忘也是不易。

但女掌柜不但记得张少茗的人，还记得他的身份，所以一见是他，当即福身一礼：“原来是大人，民女陆氏，拜见大人。”

“今天佳节，没有这些虚礼，女掌柜且忙，我们去前面看看。”

“哎，大人慢走。”

张少茗给的钱是有多的，所以段小楼临走的时候又光明正大的顺走了一个糖人。

女掌柜看见了，但是她根本不在意，好像拿走的根本不是她的糖人一般。

“你认识她？”段小楼啃着糖人，斜着眼睛看着张少茗。

“一位好心人，见过一面。”张少茗随口回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向前走去。段小楼也不在意，立刻跟了上去。

这世上有一种人，很让人讨厌，那就是怎么吃也不会胖的人，显然，段小楼就是这种人，从她上街开始，嘴巴就没有停过，她的肚子像个无底洞，可气的是，她一点也不胖，反而瘦的犹如风中杨柳。

张少茗都不得不佩服段小楼的饭量，他带来的银子竟然生生让段小楼吃掉了大半。养不起啊，养不起，张少茗不禁头疼起来。

“你好像很心疼的样子？”段小楼吃着一块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糕点，一张嘴，满嘴的粉末喷出去老远，吓得段小楼连忙捂住嘴巴，脸色更是一时间绯红无比。

张少茗视如未见，自顾自道：“我只带来二十来两银子，你已经吃掉十五两余了。”

段小楼诧异的看着张少茗，‘咕咚’一声将口中东西噎下去，连忙说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听说你做过两任知府，回京后就成了大理寺少卿，现在又是都察院四品右佥都御史，你怎么会这么穷呢？”

“你希望我是贪官？”

“嗯……”段小楼真的仔细想了想，才郑重的回道：“百姓的血汗钱你可以不贪啊但是你可以贪贪官的钱啊。”

“傻丫头！”张少茗被段小楼一言逗的不自觉笑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两只手一起，把段小楼的嘴巴扯的很大，别说，还真是挺好玩的。

段小楼幽怨的瞪了张少茗一眼，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打落。

“我说的不对吗？反正贪官的钱都是脏的，留给他们做什么？”段小楼气咻咻的嘟着嘴。

看的张少茗又有了一丝扯一扯她小脸的冲动。不过张少茗立刻便收了心神，解释起来：“你找贪官要钱，贪官只会向百姓压榨更多钱，你懂吗？你以为你能把贪官的钱吸干，傻不傻？”

段小楼真的生气了，手里的糕点被她捏的粉碎，“他们都该死，百姓辛辛苦苦一年的劳累，却都进了他们的私囊，你知道吗，那些该死的官吏在百姓纳粮时，会狠狠的踢一脚斗斛，一脚能踢出很多粮食，他们不许百姓去捡，只允许他们重新拿新米填补。百姓何罪啊，凭什么遭受这样的苦难？”

“神仙好惹，小鬼难缠，那些小吏都是这样，除不干净的。”

“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欺压百姓？”

“这些话，你和我说，恐怕我也没有办法。”

“你是都察院的官员，你可以监察百官。”

“我已经把杭州的官员抓得差不多了。”

“我……”段小楼突然低着脑袋，嘟囔着：“我是不是特别好高骛远？我自己没本事改变这些，却希望别人能改变，是不是很不讲理？”

“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所以那些小吏都是丑恶的，要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这样做是对的，那才可怕呢。”

“我花了你很多钱……”段小楼抬起头，有些歉意的看着张少茗。

“我还有七两银子，”张少茗拎着钱袋在段小楼面前晃了晃：“我请你喝酒，虽然我不喜欢女孩喝酒，不过你是例外。”

段小楼一下子跳起脚：“你说我不像女人？”

“非也，而是你很美好，美好让我觉得，该有些缺点才行。”

“喝酒算什么缺点？你这是不讲理。”

“我只说不喜欢，又没说不让人喝，眉儿有时也会喝，这很正常，只是我不喜欢而已，但我不会说。”

“为什么？”

“有个女孩告诉我的，她说女孩不应该喝酒，因为喝酒会误事，我信了。”

“那女孩是谁？”

“一位故人，已经死了。”张少茗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真的要借酒消愁了，还好，我不是一个人喝，走吧。”

“我们去喝高粱酒，七两银子，我们可以点很多菜，很多酒，可以喝的烂醉。”

“听你的意思，你一文钱都没有带？”

“我以为你很有钱，所以……”段小楼瞥了瞥嘴：“我以后会带的，我很有钱的，以后我请你吃东西。”

“谢谢。”

“不客气，我段大侠可是很慷慨的。”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换上一套女装，好好陪在你身边，称托你的大侠之风……”张少茗不过随口一言，但是看着段小楼双眼精光闪烁，张少茗不禁皱了皱眉头：“你不会真有这种想法吧？”

段小楼还真有，上一次夜雨之下看着雨水滴落发间的张少茗，她就有这种想法，不过张少茗实在太厉害，加上他很忙，所以段小楼根本没时间筹划，但是现在，段小楼突然笑得很猥琐，不错，就是猥琐。

“要不，咱俩换换？”段小楼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正常一点，因为她能感觉的出，刚才自己的神色，好像真的很猥琐。

“得了吧，你比我矮一个头，你的衣服我可穿不了，何况我堂堂男子，又没有龙阳之好，干嘛穿女子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