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名急忙道:“错不在师妹,怎能由师妹承担罪责?”
审千秋微一沉吟,道:“影儿不必多言。既是情有可原,便停罚无名一月用度。鱼儿,你意下如何?”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李鱼说的。
李鱼见审千秋赏罚分明,万剑楼法度森严,不由肃然起敬,暗道:“看来是我错怪了。”他此时心悦诚服,恭恭敬敬道:“掌门处事公允,弟子焉有置喙之余地?”
审千秋温言一笑:“既如此,你为何还不向影儿磕头?莫非还有疑虑吗?”
李鱼急忙推金山,倒玉柱,恭敬拜倒于地:“师父在上,请受李鱼三拜。”
“起来吧。”章清影淡语才罢,一阵轻柔劲力拂动,举重若轻,径将李鱼身体托起。
审千秋又是一笑:“影儿,收徒之事已成,我就不妨碍你们师徒谈心授艺了。”
“恭送师叔。”
审千秋袍袖一挥,展开龙行虎步,当先离去。宋无名等几位宗主也是鱼贯而出。
章清影双眸凝视李鱼,尚未出言,耳畔已传来审千秋传音入密之声:“影儿,李鱼此人虽于三李绝剑有缘,但未免少不更事,莽撞冲动。你须好生调教,为万剑楼增一栋梁之才。这番神剑令惊动玄林,其余各派皆瞪大眼睛盯着绝剑传人,可莫要让他们看了笑话。”
章清影秀美一蹙,亦是传声道:“师叔放心,影儿理会得。”
此时浩神阁大厅中唯剩李鱼师徒二人。他见师父沉默不语,莫名一阵心慌,更不敢直视章清影那清丽脱俗的面容,心中思绪翻腾:“这样年轻的女子,真怀有绝世剑术吗?高鸿卓、独孤叶他们一心拜师,星姐姐更言之凿凿,应该是错不了的。对了,那一封引荐信我该交给师父了吧?”
忽听的章清影问道:“李鱼,你刚入门便引得宋师兄受罚,他对你的印象必不能好了。他替师叔代掌门派事务,可谓权势熏天,你贸然得罪了他,可有悔意吗?”
李鱼霍然抬头,便见那一双清冷眸子直直的投了过来,分不清是愁是怒,也不想多做猜测,冲口而出道:“不管是否得罪万剑宗主,我那一问都是不吐不快。若是师父怕因我影响与万剑宗主的关系,李鱼大可离开万剑楼。”
“胡闹!”章清影冷声而喝,目光瞬化锐剑:“磕头拜师,天地俱已亲证,岂容你如此儿戏?”
李鱼亦是后悔失言,只是低着头,不敢再胡乱出声。
章清影目望高高青天,神驰千山万水,语声亦自稍柔:“你可有想过,换了这一批守卫,另一批守卫便不会索贿吗?只要万剑楼声势地位仍在,只要他们还是万剑楼的守卫,这样的事便永远禁止不了。”
“师父为何如此悲观?我相信事在人为,一点点的改,总有改变之日。若我不知道也就罢了,若叫我见了,我便如鲠在喉,非要将这些祸害蠹虫除去不可。”
章清影微微一笑:“果是有些呆气。我虽不以为然,却盼你能够一如所言,改变这纷乱天下。”心中更是忍不住一跳:“怪不得我总觉得李鱼有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一点上,他实是像极了师父。”
李鱼体会师父这一声轻笑,但觉其中非但没有怪责,更似有鼓励之意,不免心中一暖:“多谢师父。”
“此处不是说话之所,随我回绝剑楼再说。”
李鱼道:“我的行囊还放在如归楼中。另外,楼中还有我一个朋友,我想先与他道别。”
“也罢,正巧我也有些杂事要先行处理。明日你自行前往绝剑楼清心居即可。”话毕,章清影径化一道青光,绝影而去。
段宏德听到李鱼竟真成了绝剑宗传人,一个活络脑子直接被欢喜刺激到晕眩,只是傻呵呵的笑着:“大哥,你太厉害了,小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大哥尽管开口,小弟没有不答应的。”
这一晚,不单段宏德兴奋的睡不着觉,李鱼也是彻夜难眠。
红烛昏黄,李鱼握着那封引荐信,坚定自语道:“星姐姐,如今我已顺利拜章清影为师了。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再来见你的!”
第二日一早,李鱼便是拎着包袱,直往绝剑楼而去。无奈万剑楼占地阔大,他又不会御气飞行之术,直到了午间,方才寻见绝剑楼所在。
绝剑楼听上去只是一幢楼,其实倒是一个连楼带屋的庄园。除了冲霄一楼外,尚有四五十幢房屋拱卫左右。
想是章清影早有吩咐,李鱼一报上名字,沿路剑士女婢皆是恭敬行礼,不敢有半分阻拦。
这清心居颇如其名,颇是清幽,屋前却有一排菊花淡淡的送出清香来。
李鱼心中一动:“怪不得星姐姐说师父外号菊花仙子,原来是因为师父雅爱菊花呀。”便隔着三丈远,轻轻呼喊道:“师父!”
屋内寂然,更比菊花闲静。
李鱼将嗓音提高一倍,连叫道:“师父,师父,我来了!”
屋内仍是无声。
他踱步靠近小屋,重重扣在门扉之上,喊道:“师父!”却有一股淡淡幽香直扑入李鱼鼻腔之中,极像是章清影身上的气息。
李鱼不免生疑:“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师父的气味?但她若在房中,没理由不搭理我啊。莫非这只不过她残存的香味,她其实有事不在清心居内?哎,不妨耐心等待。”
李鱼静守两个时辰,不闻人声,更不见人影,不由心焦踌躇,暗道:“师父叫我今日来清心居,难不成她自己倒忘了?又或者她恼我来的太迟,生气不与我相见?”
又熬过半个时辰,李鱼实在忍耐不住:“这股气味经久不散,我怎么觉得师父还是在这屋中。不管如何,打开房门便知道她究竟在不在内。”
他双手猛的一推房门,房门却应声而开,居然没有上锁。
屋内陈设简朴,壁上挂着一幅《溪山行旅图》,书桌前放着一叠书纸,梳妆台前摆着一个铜镜,竟是绝俗去尘,无半分金玉富贵气象。
李鱼却无心细看屋内摆设,只因为他全幅精神已被章清影吸引过去。
章清影正斜坐在右侧椅子上,一截皓如白玉的嫩藕支在桌子边缘,正紧紧闭着眼睛,似是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