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翩然而去

女神医梨颊微涡，皓齿嫣然：“不，我觉得自己并未看错。你心底，是存了英雄之心的。”

诸葛风浑身一震，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但愿诸葛风此生，不辜负神医相知之情。”

他落拓江湖数年，没想到一番心事竟这被才见一面的少女窥破，顿时涌起知己之感，恨不得仰天长啸。只是怕莽撞行动惊吓了神医，才生生忍住。

女神医递过一枚红色还生丹：“你内伤亦是不轻，此丹有助你补气疗脉。”

诸葛风也不推辞，爽快接过服下，问道：“还不知神医姓名？”

“我名字是北门倩倩。诸葛大哥，你也别一口一个神医了，叫我倩倩就行。”

诸葛风笑道：“倩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真是好名字呢。”

北门倩倩心中又是一动：“诸葛大哥性格豪爽，不拘俗礼，真看不出他竟也是饱读诗书。”

还生丹果然灵妙无比，甫一入肚，诸葛风便觉受损经脉如枯萎树干再度回春，隐痛顿消。他对北门倩倩的医术更加钦佩，问道：“对了，倩倩你怎会来到这偏远镇甸？以你的医术，早该扬名天下，显赫都城才是。”

北门倩倩无奈一笑：“虚名于我只如浮云，心之一愿只在多救些人，让百姓能少一点病痛折磨。但世事可笑，走过数万里山河，才知这微薄心愿竟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诸葛风见北门倩倩玉容露出悲悯之色，也不知她小小年纪为何会有这般沉郁感慨，问道：“怎么，以倩倩的医术都会有烦心事？”

“无关医术，只是看不透人心罢了。”北门倩倩虽是首次见到诸葛风，却分明觉得其人足以信赖，从未吐露过的衷曲首次暴露人前：“其实，我也有点迷茫，声名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东西。没有名吧，你就算是真心实意的想给百姓看病，却没有一个人肯来信你。说了不收诊费，他们还是疑心有诈。”

诸葛风心道：“你长得这么美丽，又这么年轻，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只以为你是官宦名门来戏耍他们，又怎敢冒然相信？”

却听北门倩倩继续道：“所以我每到一地，只有借助当地药店医堂的声名，才得以赢得病人的信赖。但我的声名一但传扬出去，却又医不到穷苦百姓了。那些达官贵人一股脑的围上来，什么风寒咳嗽，神思疲倦之类的小病，不厌其烦的来扰我，甚至没有病痛的也要我替他们开什么延年益寿的灵丹。那些没钱没势的百姓，却连我的面都见不到。再然后，便是门外这些无所事事的庸碌公子，像苍蝇般嗡嗡不休。说起来，倒是我这幅样貌之累，平白惹出这些烦恼丝来。”

诸葛风无言苦笑：“如此说来，倩倩的烦恼是无法拔除了。先父在日，亦是因看不惯达官显贵，怒而辞官归隐。连带我也有些愤世嫉俗，不欲与玄林中所谓名门大派来往。”

北门倩倩默然片刻，忽的对诸葛风行了一礼道：“我之所以穷研医术，便是要以绵薄之力，一济苍生苦厄。这条路再难，我也会坚定的走下去。诸葛大哥，我在新云镇耽搁已久，该是往下一个地方去了。大哥好生珍重，倩倩告辞。”

诸葛风愕然道：“倩倩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吧？好歹等小兄弟醒来，听他亲口道谢后再走。不然，他要埋怨死我的。”

北门倩倩嫣然一笑：“他身体已经无碍，这不就是最好的感谢了吗？”拎着一个小包袱，“唰”的开启了门，翩然而去。

门外翘首以盼的一众少年见素衣仙子凌波踏尘，俱如逐味之蜂，洪水似的冲出百草堂。

本是悬壶济世的药庐，喧嚣了这大半月，终得回复平静。

诸葛风站在房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豪雄胸中平白生出怅惘来：“倩倩妹子，但愿我们仍有相见之期。”

又过了三刻钟，果见李鱼悠然醒转，距离北门倩倩说的一个时辰，正是一分一毫不差。

“小兄弟，你感觉如何？”

一声亲切慰问，直暖到心中深处，让李鱼神识回复清醒，亦瞧清了满是血迹的真挚面容，不禁激动呼喊：“是你！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当下诸葛风将北门倩倩治病经过告诉了李鱼，笑道：“你绝对想象不到，那样一个医术若神的神医竟是那样年轻那样漂亮的女孩子。她何止是没有一丝架子，简直就像一个妹妹般，让人亲近怜惜。”

李鱼叹息道：“可惜我竟不能亲口致谢。虽是大恩不言谢，但不说这一声，总是过意不去。”

“如果有缘，总会有机会的。就像你我本是互不相干的两人，偏偏你就从苍狼王手中救下了我。”

李鱼连忙道：“诸葛大哥此言差矣。分明是你救了我啊，若非你及时闯入屋中，我早就魂游地府了。”

诸葛风爽朗一笑：“你谢我，我谢你，要谢到何时去？若不嫌诸葛风高攀，愿与君结为异性兄弟。”

“李鱼求之不得！”李鱼喜形于色，当即拜倒在地：“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有一种相交叫做一见如故，有一种情怀叫做肝胆相照，有一种承诺叫做死生无悔。

黄土屋中那掷地有声的话语，求医路上那忧心忡忡的牵念，冷病榻前默然无声的守候，能结识到这样的兄弟，是李鱼三生有幸。

诸葛风亦是热泪盈眶，忙伸手去搀扶李鱼：“你我兄弟，何必讲这些俗礼？你右腿仍未痊愈，快快起来。”

李鱼欢喜不尽，道：“无酒不能言欢。大哥，我们这就上酒馆大喝他一顿。”

“但你的身体……”

“有神医妙手，还能有什么妨碍？”

把酒话平生，笑忘风霜路。一坛坛美酒便在两人豪饮鲸吞间转成了空坛。

邻座酒客见两人衣衫破碎，血染全身，都是相顾骇然，不敢多看。

“痛快！”李鱼酒量较浅，不一时已是醉意上涌，连语声都已含糊不清：“原来大哥竟是军功世家，难怪刀法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