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气血冲涌,慨然道:“你是要我装聋装哑,置之不理吗?哼,既叫我知道了此事,那是非管不可。”
“呦喝,好一个慷慨激昂啊。”那醉汉王霸天斜睨着李鱼,满脸的不屑一顾:“那你还不出去管啊。去找到苍狼王,对他说这些大道理。对了,你还可以一拳将他打倒,成为大英雄嘛。哈哈哈。”
邻桌食客亦发出低低嗤笑,在黑云压城的紧张氛围中平添了一分欢快。
紫袍客叹道:“心字头上一把刀,我劝小兄弟还是忍一忍吧。”
周六金眼见气氛不对,忙打了个哈哈:“客官,我这就领你去甲字号客房安顿。”
李鱼扫视一圈大厅,见这数十人讥笑者有之,暗骂者有之,事不关己者有之,慌乱胆怯者有之,不知所措者有之,看热闹者更有之,唯独没有一人想着要去对抗苍狼王。
他不禁心中一阵悲哀,识海中忽的闪现出那两行悲壮豪雄诗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谭嗣同说,改变都从流血开始,只有血才能警醒世人,所以他才凛然赴死。其实他的死又改变的了什么?呵,他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世间若没有谭嗣同这样的傻子,秀美山川又有何色彩可言?”
李鱼默然片刻,知道不必与这群人浪费时间,绷着脸不发一语,随周六金往客房而去。
“哈哈。”王霸天快意非常,举起酒坛子大口子的往嘴中猛灌了,再将酒坛子“咣当”一声,重重的按在饭桌上,叫嚷道:“大家伙都看到了吧。这怂包,说的大义凛然,还不是缩头乌龟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附和声立时四下而起:“这小子沽名钓誉,想要我们去送死,他自己享名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现在的年轻人啊,为了成名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小子脸蛋看着挺俊,其实阴险至极啊。”
少时,李鱼安放好行囊,施施然折返大厅,挑了张偏僻无人方桌,吩咐道:“小二,炒几个时蔬,再上米饭一盆。”
王霸天不料李鱼竟还敢前来大厅,右手狠狠在桌上一拍,挑衅道:“有些人啊,老喜欢丢人现眼,莫非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大爷都怀疑他到底是人呢还是畜生呢?哈哈哈。”
周六金满是无奈,他之前已劝李鱼在房中用餐,可这少年不知坏了哪根筋,非要来大堂吃饭,只好俯到李鱼耳边,压低声线道:“客官,那是个粗人,你犯不着和他计较。小的这就给你上菜。”
根本用不着周六金提醒,李鱼对王霸天的话早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还不会那么狭窄心胸,与这等目光短浅之人一般见识。
等小二端来饭菜,李鱼便在众人窃窃私语中淡定的夹菜扒饭,对四下纷杂目光全然无视。
周六金做店小二十几年了,南来北往的旅客也见的多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少年,不禁与王小五低语道:“这人可真特别,被那么多人笑话,还能吃的下去饭。他也没喝酒啊。”
王小五随口答道:“管他那么多干嘛,赚我们的钱就是了。”
李鱼肚子填饱,站直身躯,吩咐道:“小二,你把店门开了,我要出去。”
周六金还以为自己听错,揉了揉耳朵,问道:“啊,客官,你说什么?”
李鱼重复一遍道:“我要出去。”声调并没有特意扬高,却是掷地有声。
周六金诧异不已:“我说客官,这可使不得。已是酉时了,苍狼王即将来到,怎么能开门呢?”
李鱼早有所料,他问这一声也不过是尊重一下店主人,因此微微一笑,跨出了大厅,径直走向大门。
此时大厅之中尚有十七人,无不瞠目结舌,三十四只眼睛齐刷刷的凝固在李鱼身上,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王霸天尤其惊诧,一张嘴张到最大,喃喃自语道:“真他吗活见鬼,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眼见李鱼即将打开死亡大门,店掌柜连忙一声呼号:“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
周六金、王小五等人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慌张的跑到大门前,伸手拦住李鱼:“我的客官大人啊,不能开门啊。”
李鱼道:“若我非开不可呢?”
周六金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拦腰抱住李鱼,想把李鱼拖回大厅,声嘶力竭道:“客官,我可是为你好啊。你清醒点好不好!苍狼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啊,你这时候出去,只是白白送死啊。”
赵昀不禁一愣,心头不觉生出一丝感动来。看的出来,店小二这般死命的拦住自己,的确是出于好心,不想他无端送命。
这时店掌柜也出了大厅,叹息道:“公子爷,你这一出去,若是凑巧冲撞了苍狼王,不但你要丧命,我们这一屋子人都难以性免啊。”
其余众人亦是鼓噪起来:“就是,你要当英雄,可别牵连我们。我们可和你无冤无仇……”
倒是王霸天脸露佩服之色,大声吼道:“你们吵什么,不怕引来苍狼王吗?”复又直视着李鱼坚毅面容,问道:“你是要去对抗苍狼王吗?你就真的不怕死?”
李鱼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们反对,我就不开门出去了。”
周六金气喘吁吁的松开双手,欢天喜地道:“哎呀,总算是劝下来了,吓死我了。”
话声未已,却见李鱼提气一跃,已然跳到十丈高的屋脊之上,回头轻笑道:“不从门口走,那我只能从墙上走了。”嗖的一下,已然纵身跳下围墙。
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瞬间已不见李鱼身形,只有耳中还残存着李鱼的从容笑声,不免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紫袍客叹道:“想不到这位小兄弟看上去文文弱弱,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他飞檐走壁,举重若轻,身手恁的了得,说不定他还真能除掉苍狼王。”
王霸天直愣愣的望着李鱼消失的方向,眼里仍是一片迷惘:“不,他的身手只是一般,算不上什么高手,更别说是苍狼王的对手了。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般义无反顾,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