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良苦用心

李鱼曾在笔记小说中见过不少妖元内丹的记载，知道这所谓内丹乃是妖兽毕生妖力凝聚而成。妖兽一旦失去内丹，修为立刻大损，更有甚者，妖力稍浅者或将有性命之危：“穷奇尊驾虽然将赠丹之举说的轻描淡写，但它损耗必然不小。它连内丹都舍得给我，真可谓恩重如山，我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将内丹服下呢？”

计议已定，李鱼坚拒道：“多谢尊驾美意，但此丹太过贵重，我实不能从命。”

穷奇见李鱼眼神明亮，态度坚定，暗忖道：“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要内丹了。呵，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唾手可得的渡劫修为他竟能视若无睹，这份定力委实惊人。但我既然已说出要送他内丹，哪有半途变更的道理？”当即横眉作色道：“怎么，我这一点小小的谢意，你都不肯接受？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怕我暗作手脚？在我面前可由不得你！这颗内丹你愿意也得服下，不愿意也得服下。”

李鱼庄声道：“我绝无此意。但这颗内丹，我万万不能接受的。尊驾恼怒也好，误会也罢，我反正就是不要。尊驾若想以武力相逼，李鱼唯有一死而已。”

穷奇若有所思，既有些生气，又有些赞许：“好特别的小子，好倔强的态度，明明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倒像是刀山火海一般。哼，无怪乎他能顺利取得水曜珠。”

它呆了半晌，心中忽的涌起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且慢，我之所以要送李鱼内丹，本是为了报答助我脱困之恩。但他根骨如此脱俗，也许赠丹之举并非好事，反将害他前途。”又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道：“你既如此推拒，此事就此作罢。”虎口一吸，将内丹吞回腹中。

李鱼大喜道：“多谢尊驾垂怜。”

穷奇笑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奇宝，你白白错过，还这般开心，真是够傻气呢。小子，我向来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你可知我为何会同意收回前言？”

李鱼眉头暗皱，思量道：“穷奇尊驾刚刚毛发皆竖，显然已决意强迫我吞下内丹，但沉思片刻后便改变了主意。它威势非凡，绝非我言语所能动摇，那么它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呢？它对我如此深情，非要将内丹送我，忽然作此改变，除非是他觉得不服内丹对我更加有利。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只要服下内丹，就能立刻变成绝世高手，对穷奇或有损害，但对他李鱼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又怎么可能比不上“不服下内丹”呢？这简直是不通情理，矛盾之极。

但李鱼直觉上却又有一种笃定，他确信穷奇正是做此想法才断然的收回了慷慨的馈赠：“它笑意浓浓的问我这个问题，显然是认为我万万不能猜出其中原因的。该怎么解释它的想法吗？”

穷奇又是大笑：“你若是不明白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李鱼神识正在急速旋转，听到这阵笑声，脑海忽如闪电划过，顿时明光放亮：“之前在史书上好像也看到过一个反常的事例，应该是一个大名人，哦，对了，是张居正！我明白尊驾的苦心了！”

张居正十三岁时参加科举考试，文章做的不错，但主考官顾璘却故意让张居正落榜。顾璘并不是妒贤嫉能，而是真正的赏识张居正的才华。他之所以不让张居正中举，是因为他认为十三岁的孩子就中举人，以后便会自满，便会把上进的志愿打销，这是对于张居正的不利。因此顾璘故意要给他一些挫折，好使他更能奋发有为。

“尊驾亦必是此种爱才之意，不愿我以渡劫修为自满自得，甚至认为渡劫境界亦非我的极限。它对我，竟是这般看重！”

知遇之恩，有愈泰山之重。李鱼胸腔之中暖流激荡，竟是情难自抑：“它是高高在上的洪荒神兽，我只是胎息修为的江湖雏鸟，可它却将我视作奇才，寄望着我的未来。”当即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诚挚道：“尊驾期许相知之恩，李鱼万死难报。今后中心藏之，不敢或忘。”

穷奇不料李鱼竟真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老怀大慰，仰天长啸：“好，好的很啊！能听到这句话，这千年囚禁生涯便没有白受。”转而低头望着这特别的少年，眼露慈切，温言道：“李鱼，若你不嫌弃，便喊我一声老师吧。”

李鱼毫无犹豫的喊道：“老师！李鱼给你行礼了。”又“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穷奇虎爪一动，将李鱼扶起：“好啦好啦，你我有缘得见，原不在这些形式。”

李鱼眼中有泪光，嘴中有笑意，恭敬答道：“是。”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有天地见证。从此后，这个玄林世界，他再不是孤零零的一人。

穷奇依依不舍道：“天荒蛮谷灵气稀薄，我已荒废千年，这便要返回天虚山闭关修炼。相处未久，遽言分离，实是可怜。”顿了一顿，又道：“鱼儿，你有什么打算？”

既已成了师徒，李鱼再无隐瞒，将张梦月所托原原本本的说与穷奇，道：“水灵珠阴差阳错到了我的体内，却辜负了张梦月的期盼。不管如何，我要对她说清楚此事，如有可能，还想帮她寻找解毒之方。”

“她怎么管水曜珠叫水灵珠？呵，我倒不知水曜珠有解万毒之毒。鱼儿，你既有所决定，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你一定要谨记，人心叵测，甚至比我这些野兽更加凶毒，自己要一切当心。”

“我会的。我也很舍不得老师呢。这一个月，虽然过的无比艰难，却是永生难忘。”

穷奇又道：“只可惜妖与人修炼法门不同，我虽然当你的老师，却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但我相信，你我重见之日，你必已名扬天下，傲立武道峰顶。”

李鱼失笑道：“没了老师的内丹，我想要名扬天下可是难如登天。”却见穷奇立马投以责怪的眼神，连忙又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虽然我对修炼兴趣不大，但一定会发奋向上，不给老师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