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风太大

说实话，裴辰对于木屐这种东西实在是无感，哪怕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裹脚草鞋都好，他都觉得要比木屐合适桔梗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现在的巫女穿着白足袋，套着一双正好合脚的精致草鞋……

不过她对此也不说什么，就只是接过来穿上了之后，任由妖怪背着自己爬山涉水。四周依然是荒山野岭的景色，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林立，也不知道多少个千年没有人烟，但是在裴辰的心念之下，硬是在现实之中照出了一条平坦的道路，两旁还有着一些不知名的丛草植被。

沿着波涛汹涌的涛涛大河顺流而下，很快的就离开了曾经的古战场区域，四周虽然还是偶有尸骸，但是已经恢复到了这个时代应有的正常的每平方公里的尸体密度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交流着一些因为时间误差而没有来得及共享的情报，不过更加多的时候只是裴辰在不断的说着话，桔梗只是伏在他背上，静静的倾听着，偶尔插几句话，但更多时候是一言不发。

不过妖怪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才是两人之间正确的相处方式，清冷的巫女如果哪一天絮絮叨叨起来了的话，那种画风简直才是不可想象……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吗？”

静静的听裴辰说了一大段话之后，桔梗突然轻轻蹙眉，似乎也是尝试着对自己的数据化模板进行了一番操作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就困在这个世界了？”

“这倒不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罢了，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并没有注意到巫女语气之中的某些不对劲，裴辰直接就随口回答道，但是却又没有一口气将话语全部说出来，似乎也是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现在我带你去附近的村庄安顿下来再说吧，桔梗你的状态暂时不能够靠近日暮戈薇了，陶土的虚假之身本就不甚完整，而且身体也需要死魂填充才能够活动自如……在这之前你在她身边都会受到克制的——”

“……”

桔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她想到了之前的山上的时候，似乎不远处的石槽之中，的确躺着一个灵力弱小，但是气息和自己相近的黑发少女。那是自己的转世之人，是灵魂在这一世的归宿——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过是因为执念而滞留在人世的亡灵罢了，别说是陶土做成的虚假之身，甚至就连魂魄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一念至此，想到那个容貌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黑发少女，桔梗的清冷神色之中也不禁出现了一丝落寞与怨怼。

五十年前的事情自己虽然一直在躲避，不愿意过多追索，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逃避了。复仇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不但不会抹去一丝一毫的怨恨与执念，反而只会越陷越深……而且似乎五十年前的那件事另有隐情？裴辰也和自己说过了几次，不过桔梗却明白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是，无论是信任问题还是不成熟的问题所导致的悲剧，不管当初的原因为何都好……

都不可轻易原谅。

……

……

庞大的如同蜂巢结构一般的空间，也不知道建筑在哪个地方。

巨大的广场上是人来人往的情景，每个人的面上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雾气，只露出一双明亮或者阴沉的眼睛，互相之间如果不是认识的人的话，根本就连插肩而过的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楚。似乎这个广场上自有一种特殊的规则，会保护进入其中的所有人自身信息不被泄露。

这个广场是露天的设计，上方并没有穹顶，但是天穹之上不知几万里的高空之中，是那翻滚汹涌着的混沌之暗，仿若无穷无尽。无数世界的镜像倒影不断的在混沌之暗之中映照出来，随后又隐去，潮起潮落，幻生幻灭！

一道道青铜门林立在四周，时不时地亮起纯粹的柔和光芒，有人三三两两的走进其中，就此消失不见，但是也有人或是昂首挺胸或是踉踉跄跄的从门后走出来。不过广场上更加多的是一个个的摊位，似乎有非常多的人在这地方摆摊卖东西的样子，大部分人都在到处转悠着，带着一种锐利的或者精明的眼神，在一个个摊位上寻索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如果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立即就会蹲下身子和摊主开始交流讲价，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毕竟虽然很多人都相信和气生财，但是如果自己手头上的货色根本就不愁卖的话，何必要降价？于是有人悻悻然离开，有人兴高采烈的达到目的，也有人发现摊主根本就不在所以犹豫不决……

至于少部分人，则是刚刚从任务世界回来，或者是刚刚准备出发前往任务世界。

前者走到了广场边缘的传送点上，直接光芒一闪就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后者则是光芒一闪，出现在广场边缘的传送点上，然后就目标明确的向着某道青铜门走去。

曾经的那队契约者现在也正是这样——

“上一次任务的损失虽然不大，但是一个新人也没有活下来，导致我们的评价分数肯定是下降了……”

诸葛抬起手腕，查看着那很有未来科幻美感的战术电脑的显示信息，头也不抬的说道，很明显他在装备方面也鸟枪换炮了。

“所以这一次的任务我们队里应该不会有新人加入……唔，话说这一次好像还是团战任务，本来也不会有新人加入，从这方面来说我们是吃亏了。不过上上一次我们才经过了一场团战任务，现在这竟然又来了一次？这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儿？！”

“之前也就是那头炎魔麻烦了一点儿，如果不是新人们使得我们束手束脚的，我们应该是有能力做到主线剧情的最后一步的……魔君索伦如果没有拿到魔戒之前，我有一定的把握可以对抗，加上你们的话有八成胜算。可惜的是那些新人的蠢动作，让护戒小队最后完全不信任我们了——”恶灵队长摇摇头，声音之中多少透出一股懊恼的情绪，然后他对队友们解释道。

“这次的任务世界是我们之前经历过的《犬夜叉》，之前没有缴交任务，所以默认我们接取了后续任务……现在这次一回去，应该就是五十年后的时间段了。虽然上一次我们在那个史诗级BOSS的手里，侥幸得到了超乎轮回空间想象的巨大提升，但是一时间适应不过来，没能够全灭当初的其他团队，所以如果他们也没有选择就此中断连环任务的话，现在和我们一样遇到同样的选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晃眼就五十年了？！我的乖乖啊，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到底有多快……”

依然还是一身板甲，全副武装到了牙齿的MT大叔，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忍不住唏嘘道：“就算是加上了兑换的时间，感觉也就是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样子——”

“没错，我们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解释一下我们一下子失踪了五十年的原因……而且这一次的任务，好像是——击杀奈落？啧，冤家路窄啊，上一次我们就是因为这家伙抢先一步导致任务失败了，要不是得到的好处足够抵消，而且团战占据了上风的话……我们这里至少得减员一半……”

军师眼镜男拖长了声音，刻意的说出了这么一个消息。

顿时，就连呆呆萌萌的牧师少女都眼睛一亮，紧接着变的气势汹汹起来。一行人摩拳擦掌的，以等不到好戏开场就要将奈落剁成肉酱的气势，冲进了指定编号的一道青铜门之中，传送就此开启！

……

……

“这房子有够破烂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住了……”

夜晚，本来好好的天气霎时间就雷雨交加，正好裴辰带着巫女已经到了附近的村庄里了，所以也没有做出干涉天象的多余事情，老实说他对于湿润的空气和磅礴的大雨还是很喜欢的。

只是……

村口处的上坡路，满是尖锐的碎石头，这是为了防止马贼们轻而易举的冲杀进村子而人为设置的障碍，毕竟附近的马贼也是穷到不得了，仅有的那十来匹野马也的确只是野马，无法全部装备上马蹄铁。如果他们不想要让自己吃饭的家伙损伤到的话，就不可能从这里驱使马匹长驱直入，进村烧杀抢掠。

路边与一条河流的河滩上，则是有一间很简陋的茅草屋，屋前是一片荒芜已久的药田。据村民们说，这是以前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医师的住所，不过自从两年前附近的山林之中来了一批马匪，旁边的河道里又开始闹水鬼之后，村民们又没有什么能力解决这样的隐患问题，所以那个赤脚医生就无可奈何的离开了这里……

于是这屋子倒就空了出来，直到今天两人前来投宿才重新有了发挥作用的这天。

桔梗哪怕同样成为了非人的异类，不再是活人了都好，那种可怕的亲和力却是一如既往，轻而易举三言两语的就说服了村民们，然后两人就在这地方暂时安顿落脚。——裴辰强烈怀疑，如果属性方面整合出一个‘魅力’的选项的话，巫女的这方面的属性值怕不是至少同样达到了六星级的300 数值。

桔梗暂时没有死魂填充身体，所以没有多少的行动力，所以收拾屋子这事情自然不能够让她动手。而且裴辰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麻烦的，只要在心神之中构思好了清理后的每一个细节，再利用精神力覆盖到现实的基础上，自然就是幻想干涉现实，心灵改变物质——如果真的想的话，他连富丽堂皇的大英博物馆都能够具象出来，更加别说只是改变一下一间面积不到一百平方的茅草屋的卫生清洁情况了。

不过意料之外的磅礴雷暴突然降临，倒是让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改动现实基础了。

这破房子摇摇欲坠不说，而且刮风漏风、下雨漏水，在外面踹一脚门扉怕不是整座房子都会塌下来。

裴辰忍不住推开门看了一眼，发现外面夜幕之下大雨磅礴，三米之外一般人就什么都看不真切了。不远处的村庄主体之中所有建筑房舍，全部都已经黑灯瞎火，没有什么人奢侈到晚上点油灯什么，也买不起灯油。

——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时代，这么偏僻的地方，晚上也没有多少的娱乐活动，不是早早的上床睡觉就是上床……咳咳，那个啥来着？

感知足够灵敏的妖怪脸皮也足够厚，毕竟虽然是他现在的人格决定了他的行为举止与想法观念，可是无论怎么说都是本体意识所演化出来的一个侧面而已。而他的本体明显不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觉到有多少的情绪波动，就如同正常的人类可以理解蚂蚁的繁殖行为，却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自己觉得有什么尴尬、难为情什么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他可是与桔梗在同一屋檐下，而不是其他的毫不相干的，可以被统一归类为低等生命的存在。

犹豫了一下，妖怪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里屋之中的桔梗，然后别开了视线顺手关上了门扉。

他往里屋走去，手上却已经多出来了一套干净整洁的巫女服，桔梗有些虚弱的扶着土墙，看着窗户外面的狂风暴雨，远处的山林树木都在雷霆暴风的威压下折弯了腰，天际的雷霆划破长空，照亮大地的时候才能够在这一瞬间勉强看清楚那大山的轮廓。她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有着裴辰的精神力共享供应，更加多的只是一种不习惯与不适应而已。

而且，她并不希望只有依靠着妖怪自己才能够行动自如，哪怕是收集死魂都好，她也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做这件事。

“储物空间的加密方式非常复杂，应该是通过无限空间的联系实时计算的……现在断了联系我也打不开那个空间，幸亏之前我将流星之枪取了出来，只有火焰魔剑被锁了进去，不然的话……啧啧。”裴辰轻轻的走到她的身后，想了想之后以这么一个话题作为了切入点，“你现在的误差应该也是这么一个原因，如果与无限空间还有联系的话，作为使徒你的存在性是接近唯一的独立的……”

“可是偏偏就是不再是使徒了，所以才会回到这个时代的那一瞬间，被抑止力修正了状态的吧……因为失去了空间的规则保护，所以被世界本身察觉到了异常，就像是同一个文件夹里出现了两个完全相同的数据包一样，所以世界这个系统按照最后修改时间，对两者进行统合与覆盖——”

因为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就算是双胞胎也是两个存在，可是穿越时空回来的桔梗在时间段上却与原来的自己产生了重叠。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是坠崖的那个自己穿越了之后，紧接着下一刻才会出现的，但是事实上却是这个过程提前了。

虚弱的巫女脸上却是毫无波动，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她只是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以及风暴雷霆，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天象，死魂虫虽然行动受阻但是安全方面倒的确是无恙，可是死魂本身却不可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支撑太长时间，可以说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都很难找到死魂。

只能够等明天了……

如此想着，她转过身来，平静的接过了裴辰手中的衣物。

“这个时候，你真的要洗澡？”裴辰有些无奈的问道。

巫女神色淡然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而是转身就绕过了妖怪向着外面走去，旁边的河段闹水鬼什么的，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话至少裴辰没有发现有什么水鬼河童之类的东西。退一步来说，就算是有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妖怪还是巫女都能够很轻松的料理了它们。

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裴辰干脆将傍晚时分村民们送来的干稻草铺开，整整齐齐的做了一个地铺。

半分钟后他就已经站起身来，捏着下巴看着那面积微妙的地铺，微微眯起眼睛。虽然似乎正好能够睡两个人，但是他经过认真考虑之后，觉得巫女肯定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走神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突然间感觉到冥冥中灵光一闪，然后扯了扯嘴角：“终于开始了啊，那些家伙……我居然指望他们能够发现那个轮回空间是盗版的，真是太甜了。”

摇摇头，他转过身来，然后微微错愕的发现巫女抱住那叠衣物，静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轮回空间……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这个——”裴辰的嘴角再次扯了扯，“我觉得这个可以容后再说，桔梗你……不是说要洗个澡的吗？改变主意了？”

“不是。”桔梗挑了挑眉毛，向妖怪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巫女服，“关于这个……巫女服，谁告诉你下裳真的是裙子的？那是绯绔……”

“什么意思？风太大，我听不清……”裴辰似乎完全不明白的样子。

“……”巫女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