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逝者如斯夫

“儿子我――”

楚爸爸一着急，忘记自己是个病人，屁股一挪就要动起来，打着石膏的腿固定在吊绳上，光溜溜的屁股搓在床单上，滋味酸爽。

楚唯一伸手扶住自己父亲，神情恹恹：“爸爸我心情有点乱，既然邹阿姨来照顾你了，我看也挺好。我们现在见面有点尴尬，你给我点时间，我想通了就好。”

楚政一把年纪，眼眶有点泛红，他伸手抓着自己儿子，平日里儒雅动人舌战群雄的大学教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是在意，就越是小心，小心翼翼到了最后，连一个字都不敢随意说。

楚唯一从病房出来时，看到邹慧站在走廊尽头，好像在接电话，和自己父亲一样，耳边鬓角也有了白发。

都不年轻了，谈个感情还要如此小心翼翼。楚唯一有些无奈，甚至有些唏嘘。

是谁错了吗？

邹慧打完女儿的电话，一抬头看到楚唯一站在自己不远处，刚习惯性的笑了下。

“邹姨。”楚唯一打招呼，顿了一下：“家里每年的药箱子，我爸的随身医药包，都是你准备的吧？并没有什么朱阿姨对么？”

邹慧低头，伸手扯了下自己的衣角。她并不漂亮，五官端正，气质温和而已，年过五十，身材也有些走形了。

遇见楚政是在六年前，因为对方对病重妻子的照顾，对孩子的惦念，笨拙的好男人无意中打动了她的心。随着无意的接触，一年又一年，感情不曾减弱，反而彼此都越来越用心。

“我――”

“我爸那个人看起来好说话，但是有时候自己也像个孩子，邹姨，我心里有点乱。你在这里肯定能照顾好我爸的对吧？我可能去散心几天，静静心。您也别紧张，我们都需要时间。”

楚唯一轻声道，语气越和善，他内心越是慌乱。

邹慧愕然看着楚唯一，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微微红了眼眶。

“那就，拜托你了。”楚唯一郑重道，将自己的包提了下：“我把父亲的医疗卡放病房里的桌上，还有一张□□，阿姨你手机多少？我记一下，辛苦你了。”

邹慧木木地，跟楚唯一交换了手机号码，目送着青年下了楼梯，走出医院。

他去散心散得直接A了剑三，2010年6月12日以后，楚唯一再也没有上过一剑凌霜这个号。

就在他A了游戏的两个月后，一剑凌霜的号被刷上了世界。英雄战宝DKP团，一剑凌霜这个天策号在原团长掉线后拿到了团长，不顾团员意志，强行分配飞仙玄晶，下线逃之。一时间，游戏世界沸腾起来。每天都有人编着段子骂一剑凌霜，开着嘲讽嗤笑。

“我就觉得特别唏嘘，你说大天策图什么。好好的号给了出去，现在臭的是他的名声。”

歪歪里，道德和尚唏嘘着，叶晖开着公放，跟苏蔼一起打扫卫生。暑假放假，叶晖死活拖着苏蔼到自己老家玩，两人在依山傍水的小县城抓鱼摸螺蛳，玩得不亦乐乎。

刚到学校开电脑，游戏还没上呢，就听到如此震撼的事情，两人都有些吃惊。

“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蔼轻声问道，道德那边呛了一下。

“花爷最近都没上游戏吗？”

“没上，我和叶少爷去玩了，带了很多好吃的。”

“阿弥陀佛，施主，不要诱惑贫僧。”

道德严肃道，兴致勃□□来：“就是上周末的事情，一剑凌霜那个号直接把玄晶分配出去之后就下线了，凌天是掉线再上的。知道之后人都懵了。反正这几天世界热闹得很，还有人去八卦一剑凌霜的亲友，好像有人提到你们，不过被女王带着护卫队给喷了回去。”

道德笑嘻嘻，苏蔼将桌子擦干净，转身去洗手间搓毛巾，叶晖蹦到电脑前。

“于是那些人还想找小爷的麻烦？”

“估计是想找个撒气的吧。”

“脑子有坑是吧？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找上号的那个人啊，找号做什么？长脑子了吗。”

说着，叶晖少爷咬了一口苹果，嘎嘣脆，苹果味。

“你们上来呗，刚好月女王她们开战宝，你们来了我们一起打，花爷快开你的超级红手花来，小僧的武器就靠你了。”

苏蔼叶晖相视笑笑，坐在位置上，打开更新好了的游戏，读条登录。

游戏世界果然都在刷，一剑凌霜好团长，凌天天下第一黑，诸如这种。苏蔼上了万花号，发现也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密聊。

看着好友里灰掉的名字，苏白糖默默发了一句世界。

苏白糖：一剑凌霜号已经交出去了，有问题的是上他号的人，有点脑子的就应该知道去找谁，用迁怒来掩饰自己的错误，并不是有用的做法。

他一发出留言，世界里面又炸了窝，密聊骂他的，八卦的，还有直接加仇杀的，也有挺他的。

叶晖不甘寂寞跟着发了一条。

叶辉：对我兄弟不满就是对我不满，一个暑假不见，各位哥哥姐姐们不服南屏山见，叶辉候教。

道德在歪歪笑得声音都变了：“你们两个真好玩，要是打群架不如也叫上贫僧吧，最爱抓奶，从无失手，阿弥陀佛。”

“你天天念佛，哪天小心走路上也念佛。”

叶辉点道德进组，月霓裳已经在刷小花，苏白糖也进了组，一行人直接飞到战宝门口进本。

“嘻，也许小僧真的是个和尚呢？”道德笑了一声，关上歪歪，三个人从月霓裳给他们建的狼亲狈友小房间，上跳到了二十五人战宝。

一个暑假不见，月霓裳装备已经全部毕业，声音亦如以往一般，冷静、带着磁性，骂人不带脏字。

“呦，我们的勇士们来了。打完副本去巡山，组团踏南坪。姐姐一直就觉得，那些上蹿下跳挑事不找正主的，就是找打。”

说完，游戏里的冰心七秀对着BOSS一个江海开了怪，一行人气势高昂地扑了上去。

渺渺：花哥，大军爷是真的不玩了吗？

密聊响起，苏蔼看了一眼信息，回复渺渺。

苏白糖：应该是吧，那次他不是在好友里说了么，之后上线的都不是他。

渺渺：#无奈，我猜也不是军爷本人。

苏白糖：不是他本人，我相信他。

打完字，苏蔼有些愣，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打出了那句话，事实到底是怎样，他其实并不清楚。可是在第一时间，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一剑凌霜本人，不是那种会黑东西的人。

就如当初在扬州城门口初遇。一身雁虞的天策顶着头顶的绒球，温柔又可靠，从副本到任务，都能在最恰当的时候，保护自己身边的朋友。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也会永远存在自己的好友列表和记忆里。

渺渺：不知道军爷以后还会不会玩，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苏白糖：应该会的吧。也许有一天，他会在好友里出现，又跟我们打招呼，相约去小树林。

战宝打完，不仅出了和尚棍子让道德喜极而泣，三使掉落了飞仙玄晶，世界再次沸腾起来。

有人笑有人怒，还有人跟着一起刷。

玄晶总是出在别人团，我家掉落黑成狗，别人都拿橙武帅，我的奇穴没到九。

江湖，总是冲突和乐趣并行，从一年开始，再到一年结束。

苏蔼和叶晖跟着月霓裳，从副本DKP团一起打到金团，从七十年代英雄战宝打到荻花后山。每个人都在练小号玩耍，也有人A了不再回来，一直继续玩耍在一起的人，到了最后，已经不仅仅是在玩游戏。

因为我的朋友在这个游戏，在这个区，所以，我们在一起玩。

玩的职业多了，苏蔼最开始的大号万花苏白糖反而渐渐上得少了。苏蔼和叶晖自己建立了一个帮会，练起了无数小号，一个继续承包了交易行的飞鱼丸和桌子，另外一个成为提到名字就不得不服的藏剑PVP高手。

2011年5月，剑三预热的新资料片准时上线，游戏人物等级突破到80，从武学技能再到门派，都多了更多新的内容。

因为游戏内容的调整，以及收费模式的自由化，剑三在自己的运营史上迎来了一波收益新纪录。也因为无数有才的玩家自发主动创作了不少同人作品，让更多的人又注意到了剑三。

其中，也包括那些曾经玩过，因为各种原因A掉的老玩家。

2011年9月，苏蔼将手工做的装备挂在交易行，转身开起了自己的小号五毒，跟着万年七秀月霓裳的十人荻花石头团，愉快地囤四级石头。

他换号之后，一个刚满级的大侠号，买走了他做的手工装备。

游戏外，楚唯一点燃手里的烟，将打火机放在一边，看一眼屏幕，顺手打开第二个客户端。

一年多前的老账号密码已经不记得了，还好当时他是用的自己的身份证注册，还能从官网申诉找回来。

读条结束，楚唯一登入了那个停留在七十级的天策号，看着空荡荡的老洛阳。

岁月不等人，还是去练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