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明之殇

不屑的看了一眼这群跪倒在尘埃中的荒野流民，李苟代只是眼神灼灼地盯着满钮。以往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自己将这些荒野流民当做奴隶变卖出去，满钮都会横加阻拦。

没奈何自己技不如人，实力背景也比不上对方，每每也就是大喊一声“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别的却是啥都做不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半年前巨京城主京少武暴毙而亡之后，巨京城内的诸多势力也开始了洗牌重组。短短半年，“修罗”组织便已经成了巨京的无冕之王，相应地，巨京的规则也由“修罗”的主人——罗休所重新制订！

也正是因此，满钮和李苟代的境遇也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蛮妞，这一次怎么说，你还想拦我？”李苟代满眼都是小人得志的神情，“以前你是京少武的坐上宾，我们苟子帮惹不起你，但是现在，我可是血色的人！”

听着李苟代那令人作呕的公鸭嗓音，满钮也一脸无奈：“你还真当我想要拦你？自己天天嚷嚷着莫欺少年穷，倒是你以往想要变卖的流民里，哪一次里面十几岁的少年人少了？”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真当我老满没事闲的，会去同情这些荒野流民？老子再不济也是银闪电的人，眼光不比你长远？你可别忘了，天灵城是怎么覆灭的！你可以瞧不起荒野流民，但当你想把他们当做奴隶变卖到上面去的时候，还是擦亮了眼睛！”说罢，这被许多巨京人一向都看作是同情心泛滥的满钮竟是身子一转，领着几个同伴，竟是看也不看熊兰等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登上了自家那华美的蓝色浮空艇，潇洒离去……

“我……”李苟代闻言也是大吃一惊，看着满钮居然离开的那么决绝，他也不由得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难不成真的是我鼠目寸光了？”

尤其是满钮提及的天灵城覆灭一事，李苟代虽然不太了解，但也有所耳闻。听说是有人灭了仇人满门但唯独却留下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结果后来这小男孩长大了以后，竟是机缘巧合的居然被一个偶然路过天灵城的大人物给看中了。然后仅仅在五年之后，天灵城居然就突兀地整个失落在荒野之中，而后就是天灵全城死绝的消息传遍了各个浮空城……

之后便有传言称，天灵城的覆灭其实是因为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回来给家人复仇了！

原本以为这就是个以讹传讹的事情，可方才听到满钮那般言语真挚，李苟代也是莫名打了个寒颤。哪怕是被满钮阻止了几次，自己这些年确实也没少对外出售过那些十几岁的荒野流民！这要是其中也有那么一个小子有些奇遇，突然发迹起来……

“干，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不了以后不卖那些能记住事儿的不就完了，看看你怂个球样！”原来却是李苟代的同伴从一旁走了过来。

说话的这人正是跟李苟代好的甚至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苟子帮二号人物，肖聪。人如其名，肖聪确实很有点小聪明，他们二人能够从之前的小混混改换门庭到血色麾下，也是全靠肖聪的运作。而随着半年多前，巨京城最后一位京家直系子弟离奇死去，“修罗”的首领罗休抓准机会迅速上位，身为铁杆狗腿的“血色”成员们的地位自然也随之水涨船高。

甚至，借着“血色”组织的东风，肖聪他们更是散尽财富，淘到了一搜被“修罗”组织淘汰下来的“战斧”浮空艇！也正因此，李苟代平生第一次驾驶着浮空艇有了同满钮的“澜枪”对峙的底气。

要知道，在以往，自己的生意总被满钮阻挠，还不是因为他们苟子帮以前那破旧的“蜣螂”号要速度没速度，要战斗力没战斗力，同实力强劲的满钮相比，根本毫无话语权。

都说狼狈为奸，李苟代和肖聪便是如此，这两人前者阴狠毒辣，后者阴险狡猾。这两人能够从巨京城中地位低贱的杂民一步步成长到现在，或许路数不正，但也确实自有一番手腕。

李苟代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为了搞来这架“战斧”，他们两人也算是把所有的家底都交了出去，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探索遗迹，猎杀异兽自然是最赚钱的，但他也是知道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是几斤几两。比起刀尖舔血，赚那种卖命的钱，李苟代觉得自己还是领着他们挨着万人唾骂，偷偷贩卖奴隶来得更稳妥些。

“不过，咱们如今毕竟是烙印上了血色的印记，可不比从前了，这变卖流民的生意以后怕是也不好再做了。”肖聪扭动着自己的身子，有些怅然的说道。“否则说不定哪天咱们就被罗老大给清理门户了！”

“那这次做完便收手吗？满钮那家伙可是看见我们出现在这儿了，他回去后不会乱说吧？”李苟代也有些忧心忡忡，以前苟子帮虽说只是个小势力，实力不强但毕竟做起事来也算毫无顾忌，可如今上面有着修罗压着，还要被血色节制，虽说实力大大变强了，反而这奴隶生意却是做的束手束脚了起来。

“我的哥哥哟，你真当他满钮是什么善男信女？”肖聪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揉捏着自己的双腿。“他的澜枪号从城中出来便直扑这里，若不是被咱们恰好撞见了，你说这些流民会怎么样？”

李苟代听罢，顿时眼神闪动起来，“老二，你是说他对这些流民也有想法？这……不能吧！”

“怎么就不能了，要说几年前他满钮可以带着手下出城猎杀异兽，到处去探索遗迹，我倒是也信的！”肖聪看着自己的双腿，眉毛微微皱在一起，一边又接着说道：“可自从那件事过后，他们何尝不是损失惨重，而且银闪电家族的飞艇好是好，却最是消耗能源不过！便是他满钮财大气粗，这里可不是银山城，失去了家族的支持，他也只不过一直是在坐吃山空罢了！”

忽然，只见肖聪的两条腿竟然诡异地化作了一条青绿色的蛇尾，而对此李苟代也是见怪不怪，只是满怀担忧的说道：“老二，抑制药剂的效果似乎越来越差了，我们得抓紧赚钱给你做机械改造了！”

紧接着，李苟代又长叹一声，“哎，都怪我，要不是我得罪了种虎那家伙，我们这两年积攒的钱其实都够了！”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的飞艇也确实该换了，而且投靠血色对我们也很有好处的。我的变异还不打紧，只是长期使用抑制剂的话，实在是太不舒服，难得我们能出来一次，我就是让自己放松放松。”肖聪闻言却是一笑，原本覆盖在兜帽之下的脸也半露了出来。

那是怎样一张苍白可怖的脸啊，五官只占据了整个面庞中很小的一部分，两只眼睛好似绿豆般大小，呈青幽之色，原本该是鼻子的部分则是只剩下两个小眼，唯独嘴巴却是出人意料的巨大，竟是直接咧到了脖颈处，而在这肖聪说话的时候，在他嘴巴开合之间，赫然更是能看到里面那一条猩红的蛇信子……

瞥了瞥熊兰等人，李苟代却是发现了几个女野人怀中的婴儿，“老二，运气不错，这批货里有好几个金豆子，如果顺利出手，差不多足够给你做基础改造了！”

肖聪也是扭过头张望了一下，“确实是运气不错，这批流民里面，尽是些金豆子和银豆子，我们也能省不少事！”随后，肖聪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竟是诡异一笑，“大哥，还记得我方才说什么吗？满钮那家伙，一定是早早就发现了这批荒野流民成水不错，所以才直接过来的！”

“照你这么说，老二，我越想越觉得有理！”李苟代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任其化作一条狰狞的狼臂，继而又活动了一下变得极其可怖而尖锐的爪子！“满钮他们在那件事之前可是跟我们金水不犯银水的，之后却是找了我们好几次麻烦。以前还当他满钮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卫道士，现在想来他也不过是穷途末路，沽名钓誉之辈！”

“妈的，合着老子以前没带走的那些豆子，全都被他给卖了！”李苟代越想越气，骂骂咧咧起来。“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之前咱们确实干不过他们，形势比人强啊！”

“大哥，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拿下这台战斧的原因！”肖聪笑起来的样子阴寒无比，“比起加入血色，这台战斧浮空艇才是我们日后真正的立足之本！”

“而且，以满钮那谨小慎微的性格，他多半是不敢卖铜豆子的，最多也就是偷偷的卖了一些金豆子和瘪豆子吧！”肖聪接着分析道。

“那那些青壮的流民……”李苟代疑惑起来。

“别小看了满钮，他虽然谨慎却足够狠辣，我想那些铜豆子、银豆子他怕是多半都给直接杀掉了吧，而且还是毁尸灭迹的那种。”肖聪想了想满钮往日里的行为，一字一顿的说道。“便是这一次，如果我们没有战斧，恐怕他也会对我们下死手的，毕竟他一定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

“好家伙，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我原本以为我李苟代就挺不是东西了，没想到他蛮小妞更不是东西。”

“大哥，虽然你说的话有点怪怪的，但我不否认！”肖聪挤出一个笑容，“以往是真的是有些太低估他了，也就是这次偶然撞见了他们，我才发现他居然隐藏的这么深！哎，不过他毕竟是银闪电的人，那个家族里出来的，哪里真的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管他呢，还是赶紧给二狗发信号，怎么来的这么慢，咱们赶紧干完这一票走人！”李苟代越想越后怕，他还是有些担心满钮他们杀个回马枪的。虽然和满钮不对付，虽然满钮他的开荒小队在上次探索遗迹的时候实力大损，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他可从不敢小觑了满钮。

“蜣螂就是这么慢啊，大哥，我刚刚就给他发过信号了！”又一个赤着上身，背上长满了灰色毛发的人从战斧飞艇中走了出来，有些无奈的说道。

“行吧，正好等二狗他们，蚊子你先带人去把这些豆子收了吧。”李苟代伸出另一只正常的手臂，无奈地摸了下自己已经有些开始秃化的头顶，心道自己的蜣螂飞艇原来真的那么垃圾吗……

“好嘞，大哥！”背上长满灰毛、绰号叫蚊子的精瘦男子做这收豆子的事情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谓是驾轻就熟。

回到舱内喊了两个同伴，他就直奔着还跪俯在地上，依旧处于无知懵懂中的荒野流民们而去。

于是一群原本虽然蒙昧但还算自由的野人，在这黎明初来的时刻，转瞬之间就身份转变，成为了奴隶，纷纷被驱赶进了那姗姗来迟的“蜣螂”浮空艇的机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