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刘府,书房。刘仁恩端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双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房间内闪烁的烛光,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薛胄则一脸严肃的站在刘仁恩对面,似乎是在静待刘仁恩的答案。
半响,薛胄率先开口道:“大将军,是该要下决定的时候了。萧禹这次怕是带有特殊使命而来,如今兰陵萧氏因为太子广的关系,逐渐在朝堂抬头,这湘州是其故地,亲朋故旧众多,你我在此经营十余年,仍不能结当地世家大族人心,可见兰陵萧氏在这荆湘故地的影响力。“
顿了顿,薛胄继续道:“这次周頔和张绣的矛盾只怕是那萧铣故意设计好的,两帮人一开打,御史萧禹就来了,怕这是兰陵萧氏与你我官府明争暗斗的头炮了。”
刘仁恩扔着眉头紧锁着,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他们真正是冲着咱们来的。如今,皇上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登位基本已成定局,这时和萧氏作对,我怕是吃力不讨好啊!”
“而且,你我在这湘州已经待了十几年,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调任或者离职,此时去和萧氏硬刚,完全没有必要,倒不如随他们去。只要咱们暗中和萧氏达成和解,周頔、刘感他们自然有我斡旋出狱。”刘仁恩补充道。
“哎呀,我的大将军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政治斗争是这么想当然的事情吗?你我为官多年,这朝堂到地方的龌龊,难道还见得少了?此时咱们如果退让,无异于自缚双手,把主动权让给萧氏,到时要杀要剐,甚至人家随便弄出点什么事,这湘州的责任还不是咱们担着!?”薛胄见刘仁恩不开窍,急道。
自从参加过隋灭南陈之战后,这个百战名将,大隋的大将军,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刺史,而偏偏他又不喜理政,几乎等于赋闲了十几年,这十几年磨光了他所有的锐气。当年湘州城下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大将军,如今倒更像是一个得过且过的老骥。薛胄如是想道。
“那你倒觉得应该如何?“刘仁恩忽的抬起双眼,直视薛胄。
薛胄毫不畏惧,挺胸直视刘仁恩,斩钉截铁地道:“直接宣布张绣挑衅在先,周頔、刘感无罪,并立即着手打压所有与萧氏关系密切的,拉拢中间派。同时上书朝廷,把这里的利害情况向朝廷说清楚。”
“不,这样太冒险了。万一不成,你我寸步难行!我决定了,暗自释放周頔,让文秀跟他去朔方投奔我的老朋友杨义臣,周頔需要血与火的洗礼,待在这湘州,迟早得腐败掉。刘感的话,就先让他在狱中待着,磨磨他的锐气。同时,准备一下,邀请萧禹和那个萧铣,明日傍晚来我这赴宴!”刘仁恩嚯得站起来,沉声道。
薛胄叹了口气,望着刘仁恩道:“希望你是对的。”
周友水在周頔出事的当天夜里便收到周頔入狱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便和妻子一起带着大批礼物,赶往湘州拜见刘仁恩和薛胄。待听明两位大人的决断后,周友水呆立在场,久久不言。妻子张氏也是焦虑万分,来回踱着步子,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老弟、弟妹,放宽心便是,有我和刘大将军在,周頔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这朝廷来了御史,我们也不好只手遮天,况且周頔乃练武奇才,天生就应该是驰骋疆场的名将。男子汉大丈夫当学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博取一身功名利禄,以光宗耀祖。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薛胄见两夫妻不知所措,宽慰道。
“嗯,是的,我和薛大人,当年就是看中了周頔的天赋,才破格授予其毕生所学,就是希望看到周頔完成我两未竟之事。而且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一直把孩子庇护在羽翼之下,这样只会埋没金子本身的光芒。周頔应该是展翅的雄鹰,而不是寄养在家的金丝雀!”刘仁恩的宽慰倒是别具一格,弄得周友水哭笑不得。
周友水见此,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况且他本身也有让周頔马上博取功名的想法,只是没有公开。想通了此事关键,周友水淡淡地道:“我能去牢狱见一见周頔吗?给他送个别。”
“理应如此!公文我已经准备好了。”薛胄从怀中抽出一道公文递给周友水,拍了拍周友水的肩膀,笑道。
“多谢两位大人!这些薄礼还请两位大人千万要收下,周頔这几年叨扰了!”周友水指着身后的大堆礼物,抱拳道。
“那我和大将军就多谢两位好意了!”薛胄理解地笑了笑,命下人把礼物搬走。
双方又说了些客套话,周友水便告辞领着妻子去往牢狱。
路上,妻子张氏埋怨道:“说得倒是轻巧,还博取功名利禄,光宗耀祖呢!反正不是他们的儿子,不心疼!咱们就周頔一个独子,他又不是神仙转世,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万一......我可怎么办!你这死鬼!倒是说句话啊!”说着,张氏边落泪边捶打丈夫。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况且两位大人也是为了周頔好,你就不要再说了。”周友水无奈地向妻子道。
“哼,我不要周頔博取功名,光宗耀祖,我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就好。咱们家又不缺什么,何必要去用命去搏!我看这刘仁恩和薛胄就是不怀好心,他们自己有儿子,怎么不让他们的儿子去朔方!”张氏仍对此耿耿于怀,哭泣道。
“唉,这就是命!周頔出生的时候,有下人给我禀告,天空有异象,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周友水叹了口气,望着天空忧愁地道。
“朔方,在西北边境,那么远,周頔要多久才能回来啊......”张氏仿佛接受了宿命的说法,担忧道。
“菩萨保佑!咱们家平日香火不断,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求菩萨保佑我的儿子能平安回来,不求功名利禄,只求他能好好的......“张氏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默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