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所绝望的（七）

放学后的下午，很漫长。

乔木羽走在路上，和以前差不多，还是那条路，只是到了十字路口后，不再往左拐了。

那没有什么差别。

手机在乔木羽的衣兜里振动着，她拿出来点击了接听。

另一面是乔镇南装大粗吼着的声音：“喂，乔木羽啊，今天我和你晓碧阿姨出去有点儿事，你去小学接一下妹妹，晚上我再去接她回来。”

乔木羽“哦”了一声，便挂掉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与爸爸之间的隔阂，从前的乔镇南总是亲切地叫她“木羽”，现在却显得冰冷，凄凉，很自然地直呼她的名字。

她往回走，去了妹妹学校的那个方向。

林昕很早地就在门口等候，紧紧拉着书包的背带，充满期待地，直到乔木羽走到她的面前。整个脸一下子黑了，皱着眉头，撅着嘴，自顾自地往前走。

乔木羽没有说一句话，即使有着许多的不情愿，也只是跟在小小的林昕后面，踩着她的影子，很用力，死死地踩着，践踏着。

前面是十字路口，对面的指示牌上闪着红灯。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林昕仍然不满意地低着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没有人拦她。

直到那刺耳的刹车声窜进人们的耳朵，在这里的所有人面前，一个小小的东西沿着很低的抛物线划过去。

以血红色为背景的天空，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乔木羽看着林昕静静地躺在地上，无法挣扎地露出痛苦的表情，鲜红的血泊，在暗灰色的公路上，显得无比刺眼。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

惊恐？害怕？同情？伤心？痛苦？

可能都不是，也可能都是。

但所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翻滚着，缓慢地涌上来，又像被什么砸中，压了回去。加速跳动的心脏不自觉地产生一种不安。

她没有害怕，只是不安。不知道如何去交代，似乎仅此而已。

逐渐褪去颜色的天空，留下一片看不到顶的黑。

你看不出云是否在飘动，也看不到在天空的最上方，是不是有着一轮巨亮的圆月。又或者是一片星海。

天太黑了，没有什么去点缀。

能看见乌鸦吗？悬在天际边交错的电线上。总是带着一种不详的征兆。眺望着傻乎乎的人们，或者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而笑，为什么而哭，为什么而害怕，为什么而不安。

眼前一闪而过的救护车停在路边，下来的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围在林昕身旁。

喧闹的，嘈杂的。

敲打着乔木羽冰冷安静的世界。

直到后来乔镇南和张晓碧惶恐着赶到医院，乔木羽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没有露出一丝表情，也没有因为死去的人掉下任何一滴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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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薄，冷漠，无情，自私。

像是包裹着，保护着她。

她见过死去的人，见过在她面前死去的人。

张晓碧绝望的脸雕刻在她的眸子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同样尖着嗓子，叫着，吼着，撕心裂肺地哭着。

乔木羽想起自己，在面对同样死去的母亲时，那种绝望，无助，甚至让仇恨伺机钻进心里，为非作歹。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幕精彩的演出。

白了白眼，压制住了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酸楚反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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