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可笑

有时候王庞总是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一场幻梦。

当然，这可能是他向第四维进发带来的错觉。

修习人仙炼窍法，在单竹的灵药供应下，他已经把所有一千二百副窍身神育化，正式开始感应天窍，待到体外一百零八天窍身神育化，就是他晋级第四维的时刻，真正的超凡脱俗。

能到这一步的人不多，如果不是他的气机有准四维视觉，他也不能那么快地把握那虚无缥缈的天窍。

纬度之间是有天堑的，不论是高维干涉低维亦或低维干涉高维都是很难的。

举个例子，二维里的火柴人想到三维，必须有一个“厚度”，不需要很多，哪怕就是一张纸那么厚，他就是三维“物体”了，这很难，首先火柴人作为二维生物感知不到三维存在，无法理解三维，那如何晋升三维？那么现在假设这个火柴人是个大科学家，他能用理论计算到三维的存在，这样一来问题就有了进展，他会找到向三维进发的方法，即使得自己有“厚度”，这个厚度需要物质填充，而且是三维物质，这在二维是做不到的。那么，我们最后假设这个超级天才的火柴人通过能量转化物质的方法得到三维物质（先不说这需要多少能量），他成功地拥有了“厚度”，这时他依然不算一个三维生物，只是一个——就像前文提到的——“物体”，比如他有了一张纸的厚度，那他就是一张火柴人剪纸，他有了三维的外表，可缺乏三维的“内涵”，他需要不断给自己填充物质，构建自洽的三维生物体系，完全有了一个真正三维生物的全部功能，这才算是一个升维成功的二维火柴人。

同样的，一个三维的路人甲想要到二维去，不是把自己压成肉饼就可以的，不过的确有一个经济实惠的降维方法，就是把人格降维，把路人甲的“信息”降维，在二维创建一个角色，就像游戏一样，把路人甲的一切都灌输进这个角色，使其可以在二维正常生活，那么就算降维成功了。

依丝莱娜是高维生物，祂干涉三维的方式就是创建一个角色，通过操纵这个“投影”，来达到观测三维、影响三维的目的。

《香火神仙道》指出，这个“投影”同本体的联系是相当紧密的，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庞的庙祝恶咒是感染依丝莱娜在三维世界的投影，然后反向污染本体，可以说是很有效率和可行性的，也很经济实惠。

这可能需要几十年乃至几世纪的时间来达到最终目的，虽然对高层次的生物来说只是弹指一瞬，但对地球的人类文明来说就太长了，很难确保这么长时间的宗教荼毒会不会给人类带来无法磨灭的负面影响，所以必要时，王庞必须亲自上场，同这些圣灵们殊死搏杀。

他不否认自己输了一招，以至于地球危在旦夕，但他不会就此放弃抗争。

“你们好好练习吧，我去支援一下红领巾。”他在气机出窍前，最后嘱咐了单竹他们俩几句。

单竹点点头，说：“系统给任务了，这个庙祝我必须当。”

徐铁树表情轻松，“你自己小心别翻车了，家里我看着。”

……

一列卡车开往郊区的临时基地，这是进城的军队，他们把所有政府人员都“解救”出来了。

营长坐在打头的那辆车里，旁边开车的是副营长，他们正在闲聊。

“老刘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带出来的人都有点不正常啊？”

老刘就是营长，他想起那些政府官员的表情，那种僵硬，还有那种亢奋，就像木偶一样，活生生带着诡异，他忍不住皱眉，“是有点，可能受什么虐待了，不过大家都是坚定的党员，他们一定能从邪教组织的打击里回复过来的。”

这个话题很沉重，让人下意识想回避，副营长就主动问起别的事来：“诶，老刘啊，你说晚上吃什么？”

营长对自己的副官生硬的打岔手法很无奈，“该吃什么是炊事班费脑子，你在这儿瞎猜什么。”

副营长倒是很有探知精神：“这是关乎咱们自己的大事，怎么能不操心呢？要我说，笋干炒肉跑不了。”

老刘看着平坦的马路，两侧连绵的葱翠植物，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都三天笋干了，肯定换口味了，我觉得是梅菜扣肉。”

他们“balabala”半天，离基地越来越近了。

副营长越聊越开心，营长却慢慢闭上嘴，浓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对劲！”

“啊？”

“基地里太安静了。”

“是发动机吧，这么响你肯定听不见。”

“不只是声音，基地里没灰尘。”

“可能休息了吧……不对啊，不可能休息啊。”副营长拿起无线电，按了按，没反应，知道又瘫痪了。

营长当机立断，对车厢大声喊：“注意警戒！”

后车厢里的兵把营长的命令用原始的方式传递下去。

“注意警戒！”

“后面的注意警戒！”

他们没注意到，那些被“拯救”出来的政府人员脸色僵硬的笑容在扩大……

卡车慢慢减速，士兵们紧握钢枪。

离基地大门越来越近了。

值岗的士兵站得端端正正，这让营长松一口气，副营长安慰他说：“本来就没什么事情的，别大惊小怪的。”

营长还是皱着眉，值岗的士兵把拦车杆升起，他觉得越发不安，从窗户探出身子来，问一个站岗的士兵：“怎么这么安静啊？”

这个士兵的脸似乎笼罩在钢盔的阴影下，看不分明，只让人觉得他的笑容很僵硬，眼神里带着不正常的亢奋，这表情似曾相识，营长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加重了。

站岗的士兵大声回答：“报告长官！红领巾大祭司有令，各司其职！除了巡逻站岗的，所有人都在宿舍楼待命！”

营长的脸一下子就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起来，他用最大的力气，排空肺部最后一丝气流，发出一声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惊恐的大喊：“敌袭！基地叛变了！”

就像平地炸雷，原本一触即发的场面彻底暴乱了，基地里涌出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围拢这些卡车，卡车上的士兵都想跳下车来战斗，可被车里的政府人员阻挠，寥寥无几的兵成功下车，可还没站稳就被打倒在地。

很快，这些不负使命的英雄就被自己人俘虏了。

营长看着迎面走来的团长，大声呼喊：“为什么！”

他快疯了，他急需一个理由来挽回自己不多的理智不被愤怒冲垮，“为什么！”他又高喊一声，那表情介于搏击苍穹的雨燕和无家可归的小狗之间。

团长低头俯视着被按到在地不得动弹的营长，同样是忠诚的军人，而今却形同陌路了。

团长油腻的脸表情僵硬而执着，他用自己浑厚的嗓音回答这个不光彩的俘虏，“刘营长，加入圣灵教吧，依丝莱娜会给人类带来光明。”

营长破口大骂，他像泼妇一样，把所有不体面的词汇都一股脑倾泄给团长，这个他曾深深敬佩的人。

他猛地向团长吐口水，期望激怒他，打破他的可笑的伪装，可对方没有躲避，唾沫打在团长的脸上，向下滴落，没有使得他僵硬的表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营长终于是绝望了。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曾经的战友是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躯壳，一个受人摆布的玩偶。

这时，大祭司红领巾排开人群，来到这个曾俘虏他的军人的面前。

“刘先生，好久不见。”他笑容温煦，如同阳光。

营长冷冷地看着他，“来！你杀了我！我死也不放过你！像你这样的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是在和全世界作对，什么圣灵教，狗屁不通！可笑之极！”

红领巾，或者说是王庞，笑了笑，“你会看见那一天的，你会知道什么是可笑的。”他挥了挥手，“放开他，”他看着从地上站起来的营长，这个战士，“从今天起，你跟在我身边，你会知道，圣灵教对全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