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怀里。
她摸出一枚银色的哨子。精巧的哨子在她鼓着腮帮吹动之后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旁人只见今日的飞鸟都诡异得很,像被人操控着似的在空中盘旋着。
一只游隼忽而出现在莫安头顶,发出声音。莫安提着裙摆跟着它飞行的路线跑去。小巷子里七拐八拐,找到那个小偷,却没想到小偷是躺在地上的。
他被人抢了?
她眼前一亮,扑向被弃在一旁的皮袋子。
再看俯身趴在地上的小偷。约莫十来岁。面黄肌瘦,头发也黄扑扑的又脏又乱。身上的衣服补丁无数,虽也脏得厉害,却清晰可见针脚的密实。
莫安诽腹,不会是饿晕了吧?别跟那八点档的电视剧一样,家中有什么病危的老妈,老爹或者爷爷奶奶,亦或是弟弟妹妹……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也不见得会有那么好心。多年的修行早把这些都看淡了。生命,如蝼蚁一般。生死自有各自的造化。该去的不去,留着占用资源?
也许是她过于冷漠。生死轮回也不可说是一种解脱。她也死过一次了,那一刻,心真的很平静。如果真对世间有留恋,来世再好好活过一回不更好吗?半死不活的留着,拖累家人,拖累朋友,自己也痛不欲生。
就好比说,猪从荷兰牵到中国还能变成孔雀?不照样是一头每天吃喝睡的猪吗?人活几次也都一样,不管在何地位,也不管在做什么,所做的,都只是为了生而活。
唉,叹息一声,她又要超脱了。这些道理要说出来能被人骂死,自己虽明白,不同样纠结着吗?人啊,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小偷的表情让莫安想到了电视剧里常看的一个场面:被迫害的革命者,坚定不移就义时的模样。莫安“哈哈”大笑,还好周围人不多,不然真要把她当疯子看了。
“你笑什么?要杀就杀,想羞辱我,没门!”小偷拧着脖子,一脸的英勇。
乐得莫安好不容易止住笑,手中丢过一瓶伤药,“自己抹。”
小偷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迅速结痂。他猛地扑到莫安脚边想抱住她的腿,欣喜若狂的表情难掩内心的激动。
“仙人,仙人,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和我姑姑吧。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吧仙人,求求你……”被抱住小腿的莫安使劲儿拽着自己不堪重负的裙摆。
我的天,这是要裸奔的节奏啊?
“放手!放手!我的裙子,裙子……”
小偷闻言霍然松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莫安退开一步。
他没有说要钱?!也没有说要东西……她,该相信吗?
“我不是什么仙人。”莫安不顾他的痛哭流涕,再退一步。
“仙人,求求你,求求你!”小偷继续哭着,头已经匍匐在地上,额前已经渗出了鲜血。
“这可怜的孩子。”路人甲叹气。
“是啊,家里就剩了妹妹。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姑照顾两兄妹,还被恶霸张强给糟蹋了。”路人乙说着。
“是啊,他那妹子才刚12岁啊。可惜了那小丫头了,多可人的姑娘,长大了准是个好媳妇。”路人丙接着说道。
“姑娘啊,发发善心,帮帮小九吧。这孩子从小爹娘就去世了,一个人把妹妹拉扯大,谁想到会出这种事情,老天爷真不开眼啊。”一位老婆婆上前想握住莫安的手,她连连后退。
不是她嫌弃,是怕这老婆婆也跟小偷一样一哭二跪三磕头,她伤不起……
糟蹋!?
莫安面色陡然冷却。
什么人都情有可原,强/奸犯永远都不可原谅。“带路!”她怒火中烧,凶神恶煞地表情吓着了围观的人。小九哭泣着一时半会没省过劲儿来。“那你先哭吧。”莫安无奈地与小九擦身而过,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莫安要走,小九慌了神,哭也忘了。
“哎哟小九啊,哭傻了吗?女仙人让你带路呢,你怎么还跪在地上不起来?这下仙人生气,可不好啦,哎……”围观的人又围了回来,七嘴八舌,小九懊恼的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失魂落魄回到家,沮丧地望着眼前破旧的家门,欲哭无泪。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伤心的哭声,慌忙撞了门冲进院子,看清后,一时愣在了原地。没注意到他家破败的小木屋顶上停落着三两只游隼。
“别傻愣了。”听见声音,小九此刻感觉到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心潮澎湃。连忙点头应道:“是!”
荒芜的园子依稀可见以前的影子。牵牛花的藤,水仙花的坑,荷花的小池塘,桃花的树,梨花的根……可以想象,这个院子以前是多么的繁荣美丽。这些植物在大漠里种植,可得费些心思。
推门进屋,整齐而温馨的陈设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偏房床上躺着两名女子,有人进来什么反应都没有。年长的大约三十岁左右,年少的应该就是那个十二岁的妹妹。两人呆滞的看着屋顶,麻木的任由她摆弄。
干瘦的身体,伤痕与紫青的淤痕交错。从脸到脖子,从脖子到前胸,从身躯到双腿。连那羞人的地方也是暗黑色的血迹和新旧交织的伤痕。
莫安没有泪,只有恨。人都成这样了,那恶霸难道来了不止一次?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狼黑豹守在一旁。莫安从白狼身上的药袋里取出金针和瓶瓶罐罐。给两人一人喂下一颗雪绒丸,再给两人伤口涂抹上去腐生肌的膏药,从体内到体外细细而缓慢的修复着。
身体可以复原,心呢?该如何寻回?
取过一些工具,给花除草,给树浇水。挑了蜘蛛网,洒了水,扫了地,摊开抹布擦去厚厚的灰尘。将脏乱的床单,衣服,什物都集中堆在园子里的空地上……
莫安瞧着那一堆物件,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那堆写满两人屈辱与羞耻的物件。面对火堆,莫安拍拍手上并不可见的灰,放下衣袖。
刚走到园子中间,身后传来桌凳磕碰的声音。莫安摇头,可惜了自己收拾这么半天。转身,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扑到在木屋门口。年长的姑姑沙哑而困难地喊着:“留步!”妹妹没说话,先哭了起来。
“哭吧。把你们所有的伤与痛都哭出来。从今以后,就不会再有泪了。”莫安伸出右手摸摸她们的头。“与过去道别吧。”莫安抚摸着妹妹略显干枯的长发,轻声说。她完全忘记了去找墨轩汇合的事情……
哭到尾声,只剩了抽泣,小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