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饮马川群雄聚义（二）

裴宣听罢小喽啰禀报，心中微感惊诧，他先打发了小喽啰，然后眉头微皱道：“我等正要去投二龙山，动身在即，本不欲多惹事端，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又闹出这等事来，也怪我事前没有向众人交代清楚。如今说不得，只有请公明哥哥在山上稍待片刻，等我和邓飞、孟康两位兄弟解决了这件事情，再随哥哥起身。”

裴宣说完之后，向邓飞、孟康二人招呼一声，就要下山查看究竟。宋江急止住他道：“裴宣兄弟且慢，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你们的事宋江怎能置身事外，就让我等四人与你们一同前去，会会山下的三位好汉。”

裴宣闻言大喜，刚才听小喽罗回报，这三人能够轻松收拾掉己方二三十人，可见是有真本事的，他还真有些担心自己三人收拾不下他们，有宋江等人相助那就另当别论。饮马川上以邓飞武艺最高，尚且不是李逵的对手，再加上汤隆也不是易于之辈，山下之人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战得过己方。

裴宣向宋江行了一礼道：“如此就有劳公明哥哥及三位兄弟了。”

宋江回道：“应该的。”然后领着一众人下山去会那三人，众人刚下得山来，就见山前正对大路处，立着三个人。

宋江细细打量三人，但见前面两条大汉生得好不雄壮，左首边一人想是赶路赶得有些累了，半敞着胸膛，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使一把冷艳锯齿大刀。右首边一人却是个后生，身长八尺，剑眉虎口，眼若朗星，开合之间精光闪闪，猿臂狼腰，颇为精悍，手中使一把雁翎刀。再往二人身后看时，宋江不由得一愣，却见一人形容古怪，生得精瘦，站在那里仿似一根竹竿，倒是浓眉大眼，与他的身躯甚不相称。

三人看到宋江等人下得山来，立即迎上前去，左首边那人一声吆喝道：“请你们主事的出来答话，别派不中用的随意糊弄我们。”

宋江不由得向裴宣看去，裴宣刚刚投了二龙山，自然不会僭越上前，向宋江道：“请公明哥哥为我们做主，我等一切听从公明哥哥的吩咐。”

宋江也不客套，走上前去，向着三人喊道：“小可宋江不才，蒙众家兄弟抬举，忝为山寨主事之人，不知三位好汉有何指教？”

左首那大汉看到主事之人出来了，也没有听清他报上的姓名，就大声嚷道：“我等三人好端端地从此地经过，不曾惹着诸位什么，偏你们自恃人多，欺负我们人少，要劫我们的盘餐。今日也合该你们倒霉，撞着我等三人，正好将你们这伙强人铲除，为当地百姓除却一害。识相的向我们陪个不是，弃了山寨，还可饶尔等一命，若仍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们手下不容情了。”

李逵最是受不得气的人，听了此人这番言语，抡起板斧就奔那人杀了过去，宋江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人见李逵来得猛恶，不敢怠慢，操起手中的冷艳锯齿大刀，不由分说朝李逵当头砍下，声势极为骇人，李逵一时之间倒是被他这等声势给唬住了，急忙忙举起手中的板斧架住此人的锯齿大刀，众人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那条大汉和李逵各自退了三步，这一番交手，二人竟然是势均力敌，难分轩轾，两人心中彼此暗暗敬服。

邓飞一看李逵遇到了劲敌，难以取胜，再加上山下还有两人，生怕来不及救援李逵，舞动手中的铁链就要上前助阵。只听得山下有人大叫道：“杨雄哥哥且住手，待问得明白时，再动手不迟。”众人看时，却是站在右首那人。

宋江听到杨雄之名，心中吃了一惊，结合三人的相貌，顿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暗暗责怪自己道：我早该想到是此三人的，那时迁的相貌在整部水浒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被唤作杨雄的大汉对站在右首之人似乎很是信任，听到他的喊话，立即住了手，李逵看到对方收手了，也不好意思再战下去。

站在右首的大汉冲宋江拱手行了一礼道：“方才一时不曾听得清楚，敢问这位好汉可是山东郓城县宋公明哥哥？”

宋江正要回答，却不想被一个人抢先答道：“你们好没见识，他若不是公明哥哥，还能有谁是？”李逵刚才没能在杨雄手下讨得便宜，心中十分不爽，气愤愤地说道。

那人听得李逵的话，再不怀疑，当即向宋江陪罪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明哥哥，还请恕罪。”

宋江答道：“无妨。”然后率领众人迎上前去，瞪了李逵一眼道：“我这个兄弟就是这样一幅直性子，好汉莫怪，不知三位英雄怎么称呼？”

那人先指了指左首边的杨雄，答道：“这位是我的结拜哥哥，姓杨，名雄，本是河南府人氏，后流落到蓟州做了押狱兼行刑刽子手，慕侠仗义，不善忍气，喜欢练武，结交武友，因为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人送绰号‘病关索’。”

接着指了指身后那人道：“这位兄弟，姓时，名迁，祖籍博州人氏，流落江湖到蓟州，整天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曾在蓟州府里吃官司，却是杨雄哥哥救了他，一身轻功独步天下，无双无对，人送绰号‘鼓上蚤’。”

最后方才向众人介绍自己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乃是江宁府人氏。平生性直，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此地贩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后幸得杨雄哥哥提携，在蓟州城里开了一间肉铺维持生计。如今我二人做下弥天大案，因此要到梁山上去入伙。路上遇着时迁兄弟，于是结伴同行。”

宋江哈哈一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方才我观三位相貌非凡，就知不是常人，有心结识三位，却不想我这位兄弟一时性起，与杨雄兄弟起了冲突，宋江代他向三位赔罪。来，我为三位英雄介绍一下众家兄弟。”宋江将戴宗等人一一介绍给了三人认识。

杨雄一脸钦佩道：“原来这位就是人称‘黑旋风’的李逵，怪不得有如此巨力。”

李逵爽快地道：“你也不差，竟然与俺不分上下，今后找个机会，再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在下正有此意，若有机会，定当奉陪。”杨雄也是嗜武之人，对李逵的这个提议大为赞同。

宋江将三人一起邀到山上，重新命人摆下筵席，为三人接风洗尘。宋江决意要说服三人加入二龙山，一方面因为杨雄、石秀武艺超群，人才出众，尤其是石秀，为人机警，胆大心细，与武松相仿，只是武艺略有不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时迁，此人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当世再找不出第二个，是刺探军情、窃听机密的最佳人选，当初建立军机营时，宋江心中最理想的统领人选就是时迁，只不过当时此人还没上山，只好由戴宗担任统领之职。

宋江心中一边思忖着如何劝三人加入二龙山，一边向三人打听今后的行止。在待人接物与人交际方面，三人显然唯石秀马首是瞻，石秀先将杀死裴如云一事向众人说了一遍，然后一脸黯然道：“如今我和杨雄哥哥背负了杀人命案，只好逃在江湖上，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时迁兄弟只因不想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要与我们一起去投奔梁山入伙。可我三人一向与那梁山上人不曾有瓜葛，没有门路，还要从长计议。”

宋江听得石秀口风松动，并不是非要投那梁山不可，就暗暗向裴宣示意，让他劝说三人投二龙山入伙。裴宣会意，劝道：“既然如此，三位何不另择他处去投，实不相瞒，我与邓飞、孟康两位已经决定投奔公明哥哥，携饮马川众兄弟去二龙山入伙，三位若有此心，何不一同前往？公明哥哥一向礼贤下士，此番来蓟州就是专程请汤隆兄弟上山的。”

宋江接口道：“裴宣兄弟所言不错，三位都是身怀绝技之人，若肯投我二龙山，定能使我军如虎添翼，宋江欢迎之至。”

石秀看了杨雄和时迁一眼，征询他们的意见，二人都道：“我等听从石兄弟的。”石秀看二人没有异议，当即朗声道：“公明哥哥如此看得起我三人，我等今后愿誓死追随公明哥哥，执鞭坠镫在所不辞。”

众人大喜，酒至半酣，移去后山断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致吃酒，端的好个饮马川。放眼望去但见茫茫野水，淡淡青山，几株老树映射着天边的残霞，数片彩云在山岫之间飘荡，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迷离之感。

宋江等人看了这饮马川一派山景，喝采道：“好山好水，真是秀丽，你等三人如何来得到此？”

裴宣答道：“原是几个不成材小厮们在这里屯扎，后被邓飞和孟康两位兄弟夺了这个去处。”

众人吃得大醉，裴宣起身舞剑助酒，宋江称赞不已。至晚，众人各自回寨内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