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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不觉有些高了,立时引起店中之人的注意,武松见势不妙,急忙劝道:“哥哥,慎言,勿要使人生疑。”
宋江经武松提醒,顿时醒悟了过来,暗怪自己大意。宋江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有没有可疑之人,这一看不要紧,果然让他发现了问题,坐在店中一个角落里的四个人在宋江向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顿时脸现惊惶之色,结了酒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宋江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向武松等人使了个眼色道:“情况不妙,我们走。”扔下一锭银子,不待店家找零,七个人一时都离席而去,追着那四个形迹可疑的人出了店门。
出得店来,宋江等人向四处一看,但见那四人已经到得江边,跳上一条小船,就要驾船逃去。李俊不待宋江吩咐,立时带上童威童猛朝四人追将上去,李俊赶到江边时,四人已经驾船离岸向着江中驶去。李俊此时顾不得许多,甩掉身上的长袍,“噗通”一声跃进了江里,童威童猛随后赶到,有样学样,也都跳进了江中奋力向四人追去。
此时就显出了李俊在水中的功夫,只见他在水中冲波跃浪,如履平地,不一时,就追到了四人船旁,一手帮住船舷,微一借力,使了个鹞子翻身,窜出水面有三尺多高,不曾带起半朵水花,再见他空中一个拧身,稳稳地落在了船上,连身体都不曾晃动一下。
宋江等人在岸上直看得目眩神迷,连连喝彩,就连武松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也不禁赞叹道:“李大哥果真好水性,直叫人看得赏心悦目,心服口服,真不负混江龙的美誉。”
说话时,童威和童猛也追到了船上,立在李俊两旁。四人多曾听得李俊的大名,此时见他追上了船,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李俊既已制服他们,就叫童威童猛开船,返回岸边接应宋江上船。宋江等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匆忙上了船,童威童猛直往大江里驶去。
李俊此时方才回过头来,对这四人喝道:“你等听到我们谈话,为何慌慌张张就逃,可见你们心里有鬼,还不快快吐出实情。想必你们也曾听过我李俊的名字,应该知道得罪我的后果,若有半句欺瞒,叫你们一个个到江里去喂鱼。”四人只求能够苟全性命,一时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宋江等人听完后,顿时面色大变。
这件事情还要从宋江遇害说起,刚才李俊也说了,要纠结众人为宋江讨回公道。这些人中有一个叫张顺的,也是本地人,有一身好水功,水底可以伏七天七夜,因生得肌肤如雪,穿梭水面快速无比,在水中游移如白条闪现,鱼跃穿行,故人称“浪里白条”,在江州城中做渔牙的主人。听说宋江遇害,立即纠结了手下的一帮渔牙子,前来与李俊联络,李俊知道张顺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因此心中欢喜,与他约定好时间地点,准备一起行事。
且说这江州现任知府乃是当朝蔡太师的儿子,人都唤他做蔡九知府。江州对岸,另有个城子,唤做无为军,城中有个在闲通判,唤作黄文炳,此人虽读经书,却是阿谀谄佞之徒,心地匾窄,只是一味嫉贤妒能,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专在乡里害人。黄文炳闻知这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每每来浸润他,时常过江来谒访知府,指望他引荐出职,再欲做官。
也是张顺命中有此一劫,在他的众手下中,有一个正是黄文炳的亲戚,知道张顺要做的事非同小同,于是就去告知了黄文炳。黄文炳这厮正愁没个由头向蔡九知府邀功,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欣喜若狂,立即过江去向蔡九知府禀报此事。蔡九知府听闻此事,不敢怠慢,当即着人将张顺抓来拷问,张顺也真是条硬汉,任他如何拷打,只是不肯招出同伙之人的姓名,蔡九知府还要着落在他身上挖出其他人,这才没有弄出人命,李俊等人也因此躲过一劫。
宋江等人听罢这个消息,顿时唬得手足冰冷,过了半响,李俊不觉落下两行泪来,一脸悲痛地说道:“张顺兄弟为了我受这般苦楚,教我心中怎得安生,如今怎处?”
宋江想到张顺实是因为他才遭受这番无妄之灾,心中万分难过,斩钉截铁地道:“李俊兄弟切莫如此说,你等众兄弟只为我宋江一人,多番奔走,如今张顺兄弟被人陷害,宋江就是拼却这身性命也要救他出来。”
武松大惊道:“哥哥千万不可莽撞,张顺兄弟是一定要救的,但我们须得寻一个万全之策,否则不但救不出张顺兄弟,反会将哥哥陷了进去。”
宋江一向知道武松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于是开口问道:“武兄弟可有甚么良策?”
武松正待说时,只见江上飘来一叶小舟,众人心中大惊,深怕是官军追了来,待得小舟驶到跟前,看清船上之人后,李俊转忧为喜道:“诸位不必惊慌,来的是自家人。”
小舟之上共有四人,为首一个艄公,身长七尺,一对三角眼熠熠生辉,颌下留着一副焦黄的胡须。背后有两人长得七八分相似,俱是面方头圆,眉单眼细,另有一人面皮惨白,犹如常年生病一般。
李俊为宋江介绍道:“为首的那个艄公就是张顺的哥哥张横,绰号船火儿,也在浔阳江上营生。两个长得相似的是一对兄弟,是本地的富户,哥哥唤做穆弘,绰号没遮拦;兄弟穆春,唤做小遮拦,二人乃是揭阳镇上一霸。我这里有三霸,哥哥不知,一发说与哥哥知道。揭阳岭上岭下,便是小弟和李立一霸;揭阳镇上,是他弟兄两个一霸;浔阳江边做私商的,却是张横、张顺两个一霸。以此谓之三霸。后来小弟与张横、张顺兄弟改了性,我与张横只在浔阳江上做些私商,张顺则到江州城里做了渔牙子。最后那个大汉我却不识得。”
李俊等到四人都上了自己这条船,向四人介绍了宋江一行三人,四人听说眼前之人即是宋江,纳头便拜。宋江扶起四人,李俊问起最后那名大汉的姓名,那大汉道:“小人乃是河南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呼小人为病大虫薛永。”
薛永话音刚落,就听穆春接道:“薛大哥前日里在镇上使枪棒,小弟前去与他争执,被他打倒在地,哥哥穆弘听说了此事,知道他是个好汉,于是邀他一起去为公明哥哥报仇雪恨,他欣然应了,于是今日就随我们前来。”
宋江听后,心中释然,这时只听张横哭诉道:“可怜我那张顺兄弟,被黄文炳这狗才陷构入狱,近日正要与李俊兄弟商量对策,不想遇到公明哥哥,怠慢勿怪。”
宋江连称不敢,宽慰张横道:“兄弟且放心,无论如何,也要救得张顺兄弟出来。我等方才还在议论此事,武松兄弟心中似乎已有良策,正要说时,众位兄弟就来了,如今正好一并说与大家参详。”
张横立即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武松,救弟心切之情显露无遗,武松也为众人的义气所打动,侃侃而谈道:“为今当务之急,有两件事情最为要紧,一是要设法保住张顺兄弟的性命,二才是设法从江州牢狱中救他出来,小弟在江州人生地不熟,敢问众位兄弟,在江州城中可有熟人?”
众人思索片刻,只听李俊说道:“小弟平日里曾结识过江州城中的两个英雄,一个唤做神行太保戴宗,本地人氏,好交朋友,更兼有一身惊人的道术,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一日能行四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一日能行八百里,现在江州充做两院押牢节级,人称他‘戴院长’。还有一个唤作黑旋风李逵,乃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因为打死了人,逃走出来,流落在此江州,虽遇赦宥,不曾还乡,因为他酒性不好,人多惧他,能使两把板斧,现今在牢里做一个小牢头。只是小弟与他们并无深交,不好找他们办事。”
武松道:“无妨,我与公明哥哥自去央他,他两人均在牢内办事,若得他们看觑,张顺兄弟定无性命之忧。待得与他二人混得厮熟了,差几个兄弟带上酒食诈做去探监,邀他们一起吃酒,却在酒中暗放麻药,麻翻了他二人,将张顺兄弟放出,同时着几个兄弟带上二人,只说是吃醉了,送二人还家,一道出得城来,待得他们醒觉时,已无退路,索性将他们二人一发赚上山去。”
众人听得武松这番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轰然叫好,宋江也不得不说这是条绝妙好计,只是有些不地道,对戴宗和李逵不住。但是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自己等人在江州势单力孤,只能智取,不可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