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命运的交响

很多时候，人为了生活而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却因为别的人或别的事的故意或是巧合而功亏一篑。同样的，有时候，某一个人的介入或是某一件事的发生会出其不意地改变多个人的命运！甚至令原本艰难万分的事情瞬间变得容易起来。

就在巧巧到处打听关于秀才的事而收获不大的时候，也是在曾大树全家为了生计而辛苦忙碌的时候，一件幸事却在向他们悄悄地逼近了。

这天中午，赵杏花和孩子们正吃着午饭，忽然听到有马车的声音。

“轱辘——咕噜——轱辘——”

“吁——”一个勒马的声音之后，有人敲起了院门，“咚咚咚”三声，然后大声问道：“请问曾大树在家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赵杏花和几个孩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心下奇怪，乌山村极少有马车出现的。

“请问曾大树在家吗？”那个人又问了一声。

赵杏花和孩子们都放下碗筷，一起去开了院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蓄着山羊胡子的男子，男子身后是一辆由一匹棕色的马拉着的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正背对着他们的女子，其中的一个衣裳很是精致，另外还有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牵着一匹黑色的马站在马车旁边，他面向赵杏花他们，他的肩头后面竟是剑的剑柄！

那名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见了普通农妇打扮的赵杏花和几个孩子立马施了一礼，和气地问道：“请问这是曾大树曾大厨子的家吗？”那两名女子闻声也转过了身来，这二人年纪相仿，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很白，衣裳精致的那位容貌端庄秀丽，眉目如画，头上的钗子和饰品都很是精致好看，另一位的容貌和装扮都很是普通，但比起乌山村的妇女来，又要好上一些。那两名女子朝赵杏花他们微笑着，向门口走来。

赵杏花和几个孩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名笑起来春暖花开的女子，惊叹得都忘了答话。

“您就是曾大树厨子的娘子吧？”那名端庄秀丽的女子走到了赵杏花面前，笑着问道。

赵杏花回过神来，回道：“你们找我丈夫曾大树有什么事吗？”仔细一听，便会发现她的声音还有些发抖。

看着她的神情颇为紧张，那名装扮普通的女子赶紧开口说道：“曾娘子，您不用紧张，我们确实是来找曾大树厨子的，而且是为了一件好事，能否让我们进屋长谈。”

“对不住，是我怠慢了，快请进。”赵杏花赶紧牵着孩子从门口退开，邀请那几人进屋。

“还请曾娘子前面带路。”那名装扮普通的女子和气地笑着，说道。

“好，你们跟我来。”赵杏花把她们引进堂屋，山羊胡子的男子留在马车旁，倒是那名背着剑的男子跟了进来。巧巧见他背着剑便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心想：此人莫非会武功？不知道他的武功是哪一个套路的？会不会飞？有没有内功？是不是像天龙八部里的武功一样？

堂屋的桌子上还摆着碗筷和饭菜，赵杏花觉得有几分失礼，便招呼孩子们想把碗筷都收走。

“别收碗筷！”那端庄秀丽的女子出声阻止道，见赵杏花和几个孩子都停下手来看着她，便接着笑着说道：“曾娘子，我们几人赶路而来，都有几分饿了，想在曾娘子家吃碗饭，不知道合适不？”她提出这个要求，一来是因为不忍心看着主人家挨饿；二来是因为碗里的菜明显是从酒席上带回来的，香气扑鼻，她想亲口尝一尝曾大树做的菜，看看是不是同别人说的那样与众不同？三来她们确实是饿了，因为担心曾大树一家会出门去干活而不在家，她们特意挑中午吃饭的时候赶来，几人路上只吃了几块点心。

“啊？”赵杏花明显愣住了，心想：这人明显很是富贵，怎么会想吃我家里的粗陋饭菜呢？“那我再炒几个菜来。”

“多谢曾娘子了。”那端庄秀丽的女子笑着说道，“我们突然造访，打扰了你们吃饭，很是抱歉，不如，曾娘子炒一个简单的菜，快去快来，让孩子们先吃饭，可好？”

赵杏花犹豫了，这几人都是陌生人，她去厨房做菜，却把孩子留在这里？这叫她如何能放心得下，孩子们都还这么小……那女子见赵杏花很为难的样子，顿时也反应了过来，刚才的话有不妥，自己一时好心却办了错事，立马解释道：“曾娘子，你别误会，我刚才话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赵杏花正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虎子对他娘说道：“娘，你把爹带回来的菜热一热就可以了，巧巧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她会哭。”说着把巧巧拉进了怀里，巧巧会意，把头转向虎子那一侧，紧紧抱着他的腰，一副很害怕陌生人的模样。赵杏花知道虎子的意思，他是叫她放心去热菜，赵杏花踌躇地和虎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端上桌子上的两碗菜，快步向厨房走去。

“我帮娘去烧火。”小燕看向虎子说道，得到虎子的点头后，立马向厨房跑去，惹得小山也跟着她跑了。

那名端庄秀丽的女子见了这一家人的反应后，真真是哭笑不得，她竟然差点被当成人贩子了！

这名端庄秀丽的女子名叫包玉茹，家住青山镇，其夫家姓欧阳。可惜她丈夫五年前突然得急病去世了，那时她才三十岁，膝下有四子二女。她丈夫是家中独子，家底颇为丰厚，留下来的家产除了金银以外，还有两个铺子以及一个酒楼。她这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个名为山阳酒楼的酒楼。山阳酒楼虽年代久远，在青山镇上颇有名气，但论生意只能排第五。酒楼的生意兴隆与否，第一看酒好不好，第二则看菜好不好。

曾大树只是乡野间的厨子，在青山镇并没有名气，欧阳夫人也是偶然听说了这位叫曾大树的厨子做出的菜如何与众不同，不禁心生好奇，就叫家中仆人暗中探访，看是否属实。经过探访，得知曾大树在这一片村落颇有名气，人人赞不绝口，便决定亲自前来，希望招曾大树做山阳楼的厨子。与她同来的有丫鬟絮娘、护卫郭东一以及仆人于老六，其中絮娘与她一同长大，感情颇深。

不一会儿，赵杏花和小燕、小山就把菜和饭端来了，又添置了碗筷。

“真是有劳曾娘子了。”欧阳夫人客气地说道。

“饭菜简陋，你们不介意就好。”赵杏花说道。

然后，众人围成一桌开始吃饭。

吃过了饭，赵杏花又给三人端来茶水，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人没吃饭，顿时窘迫起来，觉得自己待客太不周到了，正想着如何开口，欧阳夫人却先说话了。

“曾娘子，多谢您的饭菜款待。”欧阳夫人感激地说道。

“不用谢，家里饭菜实在是太简陋了。”赵杏花回道。

“我夫家姓欧阳，曾娘子可以叫我欧阳夫人。”欧阳夫人笑着说道。

“欧阳夫人，你来找我丈夫是为了什么事？”赵杏花问道。

“我家在青山镇上有一桩酒楼，名为山阳酒楼，我听闻曾大树厨子做菜与众不同，特意前来拜访，希望能招他做山阳酒楼的主厨。刚才亲口品尝了令夫做的菜，果然名不虚传。”欧阳夫人慢慢地说道。

赵杏花听后是又惊又喜，感激地说道：“多谢欧阳夫人的好意，可惜我丈夫去了村外，我得和他商量过后，才能答复您。”

“无碍，你们商量好之后，只需到山阳酒楼，和掌柜的说一声，我自会过去。我这番前来，是想把心意带到。山阳酒楼招厨子之前，需要亲自试菜，若是极妥当的，山阳酒楼付的报酬是一月八百钱，农忙时可放假三天。另外听说两个小公子每日去青山镇卖菜，以后你们的菜可以直接送到山阳酒楼，按市价算钱。还有就是，我家中也有四个小子，我瞧曾娘子的三个小公子都是品行敦厚的，若是能结伴读书，是再好不过了，学堂那边由我办妥，学费也不用曾娘子费心，都算在厨子的报酬内。”欧阳夫人款款说道。

“这……”赵杏花心想，这莫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吧？竟遇上了这等好事！

“曾娘子意下如何？要是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曾娘子可尽管说，不用同我客气。”欧阳夫人和气地说道。

“欧阳夫人客气了，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只是恐怕我们受之有愧。”赵杏花回答道。

“曾娘子不必担心，令夫若是能够通过我们的试菜，那他定是受得起这样的报酬的，到时我也绝不会反悔的。”欧阳夫人说道，然后冲旁边的絮娘点了点头，絮娘会意，起身出门，不一会儿，手里提了许多东西进来，都是用纸包包着的。

“一点心意，就当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以及饭食的答谢了，还望曾娘子给面子收下。”欧阳夫人说道。

赵杏花朴实惯了的，见如此多的礼，自然是不肯收的。

“欧阳夫人不用这么客气的，你们是我家的贵客，招待饭食是应该的，何况饭食又粗陋不堪，实在是不敢受你们的礼。”赵杏花说道。

“我们突然造访本来就唐突了，若是曾娘子还不肯给我们一个赔罪的机会，那岂不是要令我们心不安么？”欧阳夫人诚心地说道，她很少和农户人家打交道，这样子和别人劝礼也还是头一遭，就跟转圈似的，让人又晕又累。

“心意我自然是领了，但这礼却是万万不能收的。”赵杏花拒绝道。

欧阳夫人是说得口干舌燥，可赵杏花怎么也不愿收下，那欧阳夫人也是个倔脾气的，就非要劝着赵杏花收下，二人你一来我一往的，大家都觉得累得慌。终于欧阳夫人撑不住了，改换絮娘上场。不得不说，这样子送礼与拒礼的事做起来实在是累人得紧！双方的诚意和耐力都是十足，除非有一方主动败下阵来或是一方逃之夭夭了，不然这将是一场无休止的令人哭笑不得的持久拉锯战。

“曾娘子，这礼你要是不收下了，可就是瞧不起我们！”絮娘被逼得放下狠话。

“我们感激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瞧不起呢？”赵杏花诚意十足地回道。

“我们诚心诚意地来送礼，你若是不收下，那不是拂我们的面子吗？”絮娘说道，话语虽咄咄逼人，感情上却绝无半点敌意。

“娘，我们就收下吧！我们再回礼就是了。”虎子对他娘说道。

絮娘和欧阳夫人都对虎子赞赏地点了点头。

“那还请欧阳夫人稍等片刻。”赵杏花说道，带上几个孩子去东屋商量怎么回礼。

“娘，我家的鸡蛋还有多少？”虎子问道。

“有三十来个。”赵杏花回道。

“鸡蛋给个双数，再绑了那两只黑母鸡，再去摘一篮子的菜。”虎子看着他娘说道。

“行！小山和小燕去数鸡蛋，用篮子装，虎子和小峰去绑鸡，巧巧和我去摘菜。”赵杏花吩咐道。大家分头行动，一会儿，回礼就准备好了。欧阳夫人见了礼，很是喜悦，没有再推拒，向赵杏花道了谢，就带着人上马车走了。

赵杏花回堂屋把纸包都打开，有一块五花肉、一块肥膘、一个猪蹄、一条草鱼、一块牛肉干、两包糖、三包精致的糕点，赵杏花看着这些礼，顿时觉得自己的礼回得太轻了。

“娘，他们家富贵，不是我们家能比的。”虎子劝道。

“是啊，是娘想偏了。”赵杏花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礼分开收好，把五花肉、猪蹄、牛肉干和草鱼挂到通风的地方，把肥膘煎油。

巧巧想到哥哥们这么快就能念书了，不禁欢欣鼓舞，想着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倒是虎子他们很是平静，他们并没有这方面的认识。

曾大树这次去的村比较远，他第二天上午才回到家，赵杏花赶紧把这事同他说了，曾大树听后，看着几个孩子，只说了一句话：“杏花，给我做饭，吃完我立刻去！”

赵杏花高兴地去做饭了，曾大树吃完饭就飞快地往镇上赶去了，赵杏花带着孩子们在家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下午，曾大树回来的时候满脸喜悦。

“杏花，成了！”曾大树激动地说道。

“怎么说的？”赵杏花激动地问道。

“等我把答应的剩下三家酒席做完就去山阳酒楼，一月八百文钱，农忙三天假，以后的菜和鸡蛋尽管往里送，虎子、小峰和小山都去念书。”曾大树高兴地说道。

“那你们还回来睡觉吗？”赵杏花问道。

“虎子他们傍晚就能回，我要晚上才能回，第二天早上再去。”曾大树回答道。

“这位欧阳夫人真是太大方了，把我们家的问题都给解决了，你以后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曾守财和朱得喜了。”赵杏花看着丈夫说道。

“唉。”

“爹，我和大哥不能去卖菜了吗？”小峰不舍地说道。

“傻瓜，以后你们三个要用心念书，争取考上秀才，这样就不用去做苦力了，知道吗？”曾大树说道。

“嗯，知道了，爹。”虎子瞬间高兴了起来，小峰疑惑地看着虎子，虎子朝他一笑，说道：“待会再告诉你。”

六天后，曾大树正式成为了山阳酒楼的主厨，虎子、小峰和小山每日和欧阳夫人的四个儿子结伴去学堂念书，不过，曾大树一家对于念书一事并没有声张，别人都以为虎子他们是跟着曾大树干活去了。高兴的还有曾守财和朱得喜，他们又开始在村里村外做菜了。不过大家也都很遗憾吃不到曾大树做的酒席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命运的交响，因为一个巧合，一个人的介入竟改变了多个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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