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剑之威

竹馆内，空气凝结，杀气沸腾。

慕莯举起了环首刀，只剩十几步距离时，夏风提剑动了！他沉稳冷厉的气势就像风暴到来之前压顶的乌云，使她想起处暑大会决战旷野上的种种，那时的他，一如现在……

她双眉一扬，瞬间扫尽了所有杂念，转为双手握刀，疾速中催动通体的真力！

夏风的第二步，身影骤然化为了一道凌猛的闪电，手中的汉剑已成残影。

与此同时，那把被真力涌透的环首刀的刀锋冲出雄烈的火光——

慕莯小时候随爹娘驻守在血啸边疆，她见过神奴的疯狂、见过陲鬼的残暴，她目睹过一场场战争。每当爹娘率领军士们昂然出战和浴血归来，她都会肃然地向他们行礼。

“等我长大了，我要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血啸人！”她对自己说，也对别人说。

夏风的第三步，又比之前更快，长剑划出一道诡谲莫测的黑影，破空声如同一声惊雷轰震乾坤！

慕莯暴然地跃起，利箭般疾上半空，来吧，以命搏命！

那时，有敌军来袭营，战火焚天。她偷偷溜上了战场，从地上尸堆拾了一把断裂的染血环首刀，杀了一个重伤但还未断气的陲鬼。那是她的第一把刀！自那之后，她走到哪里都带着刀，睡觉也抱着刀。

慕大刀的血与肉，是用刀铸造的！

“啊！！！”她一声啸吼，浑身的真力浩荡地涌进刀锋，爆出铺天盖地的红光，像是一股滔天的血浪呼啸着向前冲去。

《血啸九重刀》！

血浪澎湃，是为第一重，

血浪翻腾而化为无数的浪花，是为第二重，

每一滴浪花又爆为一道惊涛骇浪，连绵不绝，浩瀚无尽，摧毁一切阻挡，是为第三重！

灵石灯的光芒已被吞没，剑光剑影全部湮灭，整座震动的竹馆内，只有血色刀芒！

以炼己一阶竟然能够劈出如此一刀，恐怖的天赋，凶暴的血啸将女，

狂啸吧！就像一个真正的血啸人那样。

夏风的身影正要被刀光吞噬，却突然飞跃而起。在空中，他透过红光看见慕莯露着必胜狂热的杏目，他的嘴角，忽然一扬，似是屠夫行刑前的冷笑。

就在与她相接的时候，夏风有如疯魔地猛使长剑，即时达至极速，剑芒骤如石雨。

什……什么！慕莯心头一突，他竟能从血浪中硬扛上来，这家伙的生命值……到底有多少！？

她的刀势已尽，此时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那层层血浪被陡生的无数道的白芒剑影撕破、反噬、爆开，成了千千万万的真力微点，一阵暴雨般全然散落。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

砰锵！刀剑交锋的震响粉碎了空气的压抑。

轰轰轰！漫天的剑影飞舞，竹馆的顶棚突然一连串的爆裂声响，竟成了千疮万孔。初生的晨光透下，正照在慕莯那张震惊莫名的美丽脸容上，也蒸发掉那飘散的真力血雨。

交错的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剑，似是一剑，似是万剑，剑剑都能毁她性命。

环首刀格挡了长剑一下，那巨大的力量并非她可以抗衡，尽管她死死地要抓住，大刀还是脱手飞去。

嗖！环首刀直直地插在前边的竹墙上，刀锋透出馆外，整把刀震颤不已。

下一瞬，慕莯轰然摔在草地上，被余力冲得翻滚了几圈才停住。修长英武的玉体横陈，除了饱满的胸部在剧烈起伏，青春的马尾在徐徐晃荡，她因为被铠甲制住而无法动弹。

她的双眸满是茫然，心头收紧得剧痛，对于失败的恐惧悄然蔓遍了全身……

她知道，自己……输了。

只是一个照面，一剑。她慕大刀就输了，没有半点机会，完全被碾压，惨败。

最可怕的是，她根本看不清楚夏风是怎么出剑的！只感觉有万道暴雷从天降下，又像激水把山峰的千万块乱石疾急地冲下，无处可避，无力可挡。

《乱石剑法》是么……

另一边，夏风平稳落地，长剑斜向地面。他身上的铠甲有多处被血浪刀光击得灼热，却没有大碍。

忽然这时候，轰隆声起，场馆的四面竹墙先是一阵摇晃，然后散架地倒塌，已然被那些凌乱的剑芒切断。

疾电惊雷，迸溅天火，摧破万层浪。

一剑之威，风暴陨灭！

慕莯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不甘心，让竹子压死算了，真是不甘心啊……

一道身影鬼魅般跑来，双手将她一把抱起，从竹棚的窟窿跃了出去。是他，夏风。

夏风抱着这位少女跃到了外面草地，整座竹馆刚好轰然塌下。他讶然地看着她的泪脸，“输了就哭？”

“竹屑刺眼了……”慕莯抿紧微颤的嘴唇，把万般复杂的心感咽下去。

“我没伤着你吧？”夏风问，半是认真半是算账。

“没！”慕莯极想抓狂地一通打滚，偏偏动不了。她知道，成王败寇。夏风说什么，她都得听着。

但她真的忍不住了，“不是说你自暴自弃吗？修炼的烂功法吗？”

“没有，我每天都在苦练好功法。”夏风望着东方红通通的初升太阳，心情朗然，笑了。果然是超品战技！所有的苦功都没有白费，所有的付出都有了收获，真好。

早该知道的！慕莯有些着恼自己：慕大刀，你怎么老是犯笨呀？

“你能动了吗，我们好像得赶紧闪人。”夏风看看那边的竹馆废墟。

飞鹰们是不管事的，黑熊教员们却不同，而且这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慕莯感觉能动了，但暂时还全身发麻，“放开我。”她倔强地挣动，没想到双脚刚落地，身子就要倒下。夏风连忙拉住她，她软绵绵的一下被他拉进了怀中。

两人身体紧贴，虽然隔着两层铠甲，慕莯仍是刹那间大羞，嗔喊：“别碰我！！”

好心没好报。夏风立即举起双手，慕莯顿时噗通的栽倒在地上。

她抬起头，满脸苦色，搞什么啊……

过得一阵，当两人回去竹馆废墟扔掉特制装备，换回自己的衣物，再要溜之大吉的时候。一把破铜锣般的惨叫声突然响起：“谁，哪个兔崽子！！以为我的话是过家家吗！”

嘭，嘭，这脚步使地面发震。

是夸铁实。

“糟了。”慕莯皱起双眉。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夸铁实曾为血啸帝国征战多年，说强也不是特别强，但是，一只手就可以捏爆他们中任意的一个。

“敢毁我的场馆，不放过你们！”夸铁实的嚎叫活像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被毁坏，“这是我才搭建好的啊！你们是谁，别跑！毁竹馆犯！”

这大块头像一阵狂风的冲来。就住在附近的一大群黑熊教员也已经被惊动，它们从四面八方奔来，有的还是乘着飞鹰来。夏风和慕莯哪都去不了。

“你们……”夸铁实冲到那两道身影前面，正要发怒，却忽然缩了缩，“夏风？”

“夸老师。”夏风回应。

“这、这怎么回事啊？”夸铁实惊问。

咦！慕莯奇怪了，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就听到夏风说：“我和慕大刀切磋了一场，给弄成这样了。”

“哦……”夸铁实摸着粗圆的脑袋，越看这竹馆废墟越震惊，骗人吧，这能是炼己一阶的切磋弄出来的吗？是有《血啸九重刀》的刀息余波，但这种剑息、剑痕……

跟传说中的《乱石剑法》还真有些像。这娃娃练的是什么类似剑法？

夸铁实的铜铃眼瞪大，看看夏风，看看慕莯，不知道说啥子好，真他们弄的？

这时候，黑熊们奔涌过来了，一只只喊打喊杀的：“暴徒在哪里！”、“竟然毁掉一个馆，太残忍了！”、“这里是争鸣学院，贼子找死！”以它们之见，这绝对是有贼人闯进炼己校区来了。

“夸老师，我们能走吗？”夏风故意说，“我们要去落石坡练习，我看今天的天候正适合，你来吗？”

“今天要下雷雨吗？”夸铁实打了个颤，“不去，我要回宿地收衣服……”

慕莯更加疑惑，有古怪，大大的古怪。

不多时，两人乘上飞鹰离去，地上的黑熊教员们还在狂骂贼人不已。

……

在慕莯的追问和强迫下，夏风不得已带她来了落石坡。

“这里是我平时练剑的地方。”他边说，边走向山坡上仍存的几棵果树。

慕莯随意走动，看着四周险峻的环境，尤其是那些新落的碎石，全明白过来了。她以为人家不够努力，原来人家在这方面也是完胜她。

“拿着。”夏风往果树摘了几个红果子，递给她一个，“没毒的。”

慕莯望着他，犹豫要不要接受他的示好……最后她还是用力地接过果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它跟你没仇吧。”

“呜噜，没，咳咳……”她几乎呛着，“现在有了！”

由此，两人化敌为友。

他们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刀剑立在旁边，吃着果子，眺望着远方映红天空的朝阳，一时无话。

过了好一阵，气氛渐渐变得怪异，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暗斗。

夏风一声哂笑，主动说：“我得谢谢你，你那天的话激励了我。”

“什么？”慕莯讶然，美脸不动，以眼眸的余光去瞄他，“哪句？”

“哪个立秋天骄都不比你差。”

慕莯闻言不由失笑，笑得有点傻气。她白了他一眼，“我承认以你的实力……立秋前十没问题。”

谁觉得什么“处暑冠军不如立秋一百”对夏风管用，谁就是蠢驴。他的实力就两个字：可怕。

“不过！”她认真起来，“我不会服输的。你用功，我就比你更用功，早晚打败你！”

“我知道了。”夏风点点头，有了个想法，“你是个好对手，我们定期切磋怎么样？”好对手难遇，田乐瑞、伊月结香都不是，慕大刀是。

他虽然一剑击败了她，但那是单挑，还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而且那一剑就消耗了他大量的真力。

他需要更多的磨炼，更多的战斗！在强者的道路上，不进则退。

“我考虑考虑……”慕莯有点奇怪的心跃，一定是因为……那样的活动，她也会受益变强。

“考虑好了。”她高声说，“可以，但我们必须说定，每次切磋，前三十个回合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打。”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输得太难堪啊！你当我笨蛋啊。”

夏风不由大笑，“好！一言为定。”

慕莯也露出炙热的笑容，重重地点头：“一周一次，黎明时分，这里见。”

“特制装备怎么办？”

“我来搞定啦，借两套好了。”

接着，两人敲定了一些细节，并且一致同意，这活动和今天的事要完全保密！谁都不能跟别人说起。

慕莯可不想有任何和他的绯闻，想想都恶寒。夏风则想继续低调，遵从师傅们的教诲。

为表约定成立，他们击了一下手掌。然后夏风龇牙地握拳，慕莯咧嘴地甩掌，两只手掌都像要肿了。

但始终，一段初立的友谊像旭日一样缓缓升起，热情而舒畅。

临别的时候，慕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才能课不是要开启了么，你准备选修什么？”她不打算选修得比他少，只能比他多。

“还没有想好，应该没有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