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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晋冕上旒珠颤动,欲脱弦而落。qiuyelou他恐上眉梢,一抹阴云萦绕心头,好似再过一时半刻便要大权旁落。
“咳咳…”他心火一焚身子便不适,难受得咳嗽起来。为一个死人鸣冤,摆明是挑事了。
——“当年晏帝伐僚,回途遭遇匈奴袭击,境外尸横遍野,晏军无一幸存,郦兵死伤数万。晏帝落入匈奴之手,问宸王当时流落何处?”
这个问题道中要害,乃雪中送炭。有鱼道:“我被遮目塞耳,关在牢房里,之后才落入鹿州天牢。”
——“便是说宸王当时不在匈营,亦不在晏营,而在郦营?”
舒晋眉头越拧越深。
——“会不会有第四方?”
——“最好有第四方,不然宸王从郦营辗转晏营,其中千丝万缕怕是捋不清咯。”诸侯不敢明明白白刺破舒晋,但此言一出,估计已没退路了。
郦臣辩驳道:“不必含沙射影,你们不就是想抹黑陛下么!宸王双腿没折,自个逃走又不是没有可能,何必扯牢狱一通。”
有鱼:“你的意思是我自个跑回晏营任人宰割?”
郦臣当即哑口。
舒晋虽是君主,但封淡淼未除,意义上只是暂立,威慑力不能与真帝王相提并论,与诸侯辩话不得不客气三分。“朕已说得明明白白,封淡淼当时入我麾下是为牵制晏帝,宸王若在郦营,朕便能联合北僚共抗晏帝,何乐不为。”
虞米糯躬身站出来,低低的垂着头。“我为晏帝鸣冤!”
有鱼大惊,他相信虞米糯真心相待自己,可从不敢指望他站出来指控舒晋。虞米糯要么夸夸其谈,说辞不痛不痒,要么会心一击,置对方非死即残。
舒晋感到不安,额角的汗珠大股大股滑落。他有感触,虞米糯不敢抬眼看自己,是真真要卖了他!
虞米糯:“晏帝当初数陛下十项罪名,并非捏造,实乃有之。其中勾结匈奴便是。”
这个罪名若是落实,舒晋将彻彻底底翻不了身。
虞米糯:“那年陛下刚任郦王,与匈奴商贾来往密切,道是交易香料,而后陛下大病一场,我入宫为陛下治病,郦太医院应有记档。”
舒晋咳得更厉害了,似乎是命里一种本能的暗示,暗示老爷子放过他。“咳咳…咳,中原香料不能治我病疾,我外域求药有错吗!”
“于是陛下中了匈奴的莄棘之毒。区区商贩岂敢冒犯陛下,陛下该是得罪了单于。”
舒晋怒道:“既道我得罪单于,又何故说我勾结匈奴!”
“因为陛下与单于在联手中出现了分歧,单于不满,下毒惩戒。而后便有晏帝遇袭一事。”
柏通:“匈奴是趁火打劫。宸王觊觎帝位,令你来强加是非!”
虞米糯:“我有无说谎,去问单于便知。qiuyelou陛下若敢去请,我便敢等。”
柏通:“笑话,匈奴巴不得中原起内讧,哪怕陛下没有,单于亦会说有。”
“那便只能揣测了。当初晏帝兵先到晋郦,后才诉陛下罪状,陛下反诉晏帝十罪,随即应战,一招金蝉脱壳逃出生天,可不是乱兵该有的素质。陛下为什么会早有准备,早料到晏帝来袭?还是故意挑事,等晏帝先发制人?”
舒晋:“晏帝当时已吞蒙地,扫荡我晋郦是迟早的事,朕总不至于束手待毙。”
“所以陛下任封淡淼为大元帅,攻占了鹿州,铲除了晏帝,便有了今日。这么说来,陛下跟幽王确有几分情深义重。”
拐拐绕绕又回到这个问题…
舒晋几乎是怒吼出来:“朕跟他没情分!”
有鱼见缝插针:“我跟他也没情分!”
虞米糯饶有意味地叹了口气:“没情分便没情分罢。宸王挨了这么多年非议,到头来从幽王身上得到的好处还不及陛下从幽王身上得到的九牛一毛。”
有鱼想起那年封淡淼为救舒晋、自己险些被勒死一事,不禁心寒,这分“暧昧”是时候亮出来了。有鱼道:“黔兵人人皆知,那年我攻打黔仓,封狗弃我不顾,就是为救陛下!我可羡慕陛下,不仅尉矢对你生死相随,封狗都拜倒你石榴衩下。”
郦臣火起:“宸王请注意自己言辞!”
“我嫉妒,我就要口不择言。封狗城外为我垂钓两年,我还以为他对我用情多深,原来他对陛下才是至始至终!”
“噢!噢!!”魏王一惊一乍起来,不由自主四肢狂颤,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我看明白了,宸王是一厢情愿!宸王爱慕封狗,封狗爱慕陛下。陛下利用封狗从宸王手中骗取了诸多的利益!”
“没错,封狗就是在色诱我!”有鱼终于跟他同仇敌忾了,一气呵成,“骗走我的兵符又骗走小惢给我的玉佩,然后伐齐幽,再令诸侯追责于我。陛下你够阴险的啊!”
有鱼泪流满面,如丧考妣,仰天长啸:“老尉啊,你在天之灵可看到这肮脏的交易了!啊~”
舒晋才是懵了:“无中生有,满口胡言!来人,来人…”
侍卫围上有鱼,诸侯挡住:“陛下要对宸王做什么?”
舒晋脑门青筋凸起,怒不可遏:“拖去太医院吃药!”
有鱼死乞白赖抱住诸侯的腿:“我不吃药,陛下会下毒,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我下毒了!”
舒晋给有鱼磕泥丸的事迹早已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赖不得有鱼这会子冤枉他。
诸侯冲侍卫吼道:“退下!”
侍卫退去,有鱼消停下来,泪眼“婆娑”地瞪了舒晋一眼,舒晋顿起一身麻。
周常察时机已到,站出来道:“末将也要为晏帝鸣冤。”
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周常一出,柏通预感会是致命一击。
周常:“伐晏之战时,陛下被晏军围堵横道,宸王调兵相助,岂料晏帝集兵瞿水,将黔军杀个片甲不留。晏帝为何不直接拿下郦兵,反而舍近求远围剿黔兵?其中是否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晏帝亦中了他的邪!”有鱼差点脱口缀一句——磨人的小妖精。
柏通:“那只能说明晏帝志不在晋郦。”
周常:“但我知晏帝不会蠢到抛下王阳,让他白白牺牲。柏先生你足智多谋,不如告诉我你是以什么妙计支走晏帝的?”
“你…”
柏通看一样坐在地上的有鱼,察觉这桩事并非突发其然。
有鱼抹一把乱糟糟的眼泪,站起来道: “我来告诉你们,是陛下委身晏帝,换晏帝先伐我。这是我跟陛下、晏帝的私仇,一些拉拉扯扯、不伦不类的小事。诸位愿意听便随便听听。”
有鱼有息事宁人的倾向,周常不再逼问。
舒晋脸色已经青透了,好在他表情不丰富,不然一定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郁有鱼你再敢抹黑朕,莫怪我手下无情!”
“你何曾对我留过情?晏帝都告诉我了,在山洞里。你我心知肚明,说出来有损陛下名誉。”
魏王:“晏帝告诉你什么了?”
有鱼:“无他,告诉我陛下色/诱了他。”
柏通:“我看你分明是想把晋奴拽下来,自己做皇帝。”
“老头,你再那么说可别怪我落井下石。”
舒晋听得出有鱼话里有所警告,有鱼既然知道真相又有所保留,一定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舒晋袖口探出一根银针,有鱼再也留不得。尉米一事如果被抖出来,众口铄金,他会遗臭万年。
有鱼走上台阶靠近舒晋,腕上的表便滴滴做响,不停提示【弑君】任务。
舒晋声音细微:“你眼睛不盲。”
“我眼睛盲不盲你不清楚吗?你现在最好的下场便是我既往不咎。”有鱼扬起一抹致胜的得意,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仗我眼盲以为我好欺负?都是同流合污的人,谁他么洁身自好!”
诸侯惊诧,原以为有鱼要教训舒晋,以平夺“夫”之恨,不料是一概训斥。
有鱼一把推开舒晋,盛气凌人地坐到龙椅上。“我是想当皇帝,可谁不想当皇帝?不想当皇帝就老老实实做臣,还委屈你们了!”
一个穿太监服的把穿帝袍的给挤了出去。
舒晋忍了一口气,携毒针的手刚刚抬起来,整个人便被有鱼一巴掌拍倒在地,旒珠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我是小人,我厚颜无耻。诸位又光明正大到哪去,不都是见不得别人当皇帝。”
诸侯躁了:“宸王若身正名顺、丰功伟绩,我们一样臣服于你。可你也不省省自己那副模样!”
有鱼除了皮囊不堪为帝,其他功绩不比舒晋低。
“我哪副模样?”
——“你穿阉党的衣裳。”
“这不正说明我表里如一吗,好过你们道貌岸然。我是行迹鬼祟,可你们事不多磨,当即要拿我问罪、冠我窃国之名,把我死里逼。”
——“玉玺在此,证据确凿。我们只是表达最直观的判断!”
“你们的直观不是先质疑玉玺的真假而是先落实我罪名?以此为契口对我妄加猜忌。好振振有词啊,这玉玺我特么自己造出来把玩的!”
“……”
有鱼这一回头枪杀得诸侯措手不及。
工匠前来查验玉玺,证明是假的。
部分诸侯已无颜反驳,还有部分顽强抵抗。
——“私造玉玺亦是死罪!”
那该死的便是舒晋了。有鱼回头看舒晋一眼,那脸色不可名状。
“诸王别急着把自己的狼子野心撇一旁去呀,不如先承认你们敌我之心。”
——“你…”
“你什么你,无话可说了?”
有鱼优哉游哉站起身,拾起龙案上的信纸,念道:“‘得手乎?兵至淮上’…”
这确确实实是黔幽互通的信函,谁能料到这唯一真实的证据成了有鱼翻案的关键。
“这封信的意思,是我把玩一个假玉玺还要告知封狗我得手了?然后黔幽苟合,我要江山他要玉玺,好天衣无缝的逻辑!陛下的‘早察异常’不会是蓄谋已久、当真想要我的命吧?”
——“是晋氏的阴谋!”
朝堂上哗然一片,矛头统统指向了晋氏。
柏通死撑道:“宸王造假玉玺骗封狗有何说不通。”
“老头,你真该好好问问你的好侄孙。”有鱼扬了扬眉,点到为止。柏通敢继续较真他便敢戳。
柏通惊诧地望向舒晋,舒晋无力的合上双眼。私造玉玺和伪造信函,舒晋必须担其中一个罪名。
舒晋示弱,柏通无力回天。
不明真相的郦臣逮住有鱼要同归于尽。“宸王你私造玉玺,该如何作罚!”
“我想造玉玺天经地义。本想让你们郦王在龙椅上多坐几天,怪你们郦王自己坐不住。”
郦臣:“你什么意思!”
——“报!晏人聚兵五万,已至鹿州!”
诸侯一听惊慌失措。“晏军杀来了,报复来了!”
有鱼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心道:来得真是时候。
他不用再担心说不过舒晋还打不过舒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