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年方十一,每天同师父一起拜佛通经,种菜,遇上逢年过节也还能去赶集,这对他是最大乐趣,可一年才几回。
虽然他觉得日子过得太平淡了,但他也习惯了,因为师父也过着同样平淡的日子。
只有一点他感到新鲜,每天半夜,师父都要爬起床,到院中挥手踢脚像跳舞一样地折腾,他问师父在做什么,师父笑着说是在练功夫,他求师父也教他练,师父却不答应。
星月大师是不顾这样小的孩子也卷入险恶的江湖风云,这是为日后的万一作打算,江湖人看见一个不会武的小孩不至于难为他。
可是他没想到以后会为此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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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之夜,寒风呼啸。
像往常一样,小沙弥在大殿昏黄的灯光下,手敲木鱼,眼睛盯着经文,脑子里却在猜测今晚是不是有客人来,这会使得寂寞的冬夜增添一份热闹。
“啪啪”,寺外真的有人在敲门,小沙弥跳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斗笠,将他大半个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张大嘴。
小沙弥道:“施主来此借宿吗?”
来人沉默了半响,缓缓地问:“星月在不在?”说着他慢慢的摘下了斗笠,露出他的脸───
“啊───”
小沙弥双手捂住脸,这简直不是一张人的脸,像是来自十八层地狱,哑心而且恐怖。
来人一伸手已抓住小沙弥的领子轻轻一抛,只见小沙弥像离弦的箭直飞向墙。
眼看他要撞上屋墙,眼前一花,小沙弥已躺在的一人怀里,正是寺内方丈星月大师。
星月大师面带怒色道:“你是谁?为何伤我徒儿?”
那人这回连斗笠也没摘,冷冷地道:“天天做和尚这么多年,武功倒也没搁下。”
星月大师听了这句话竟似乎受了很大震动,手微一颤,抱着的小沙弥摔在了地上,他恍如不觉两眼死死盯着来人道:“你来干什么?”
“索命。”
“谁的命?”
“你。”
说着他纵身扑向星月大师。
星月大师不慌不忙,施展出三十六路洪家拳,如一团狂风将怪客困在中央,双拳翻如电,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洪家拳是以捶山拳为根基,力大且猛,又吸收南少林技法,使拳法又多了几分快捷灵便,并加上腿功。
元末明初,洪家族人又从泰拳中吸取了肘击、膝击、膀击、背击之技,自成一家,扬威乌江,近身搏击,利在方寸之地较量,贴身而战,并且常用膝肘,使敌人不及防备。
星月大师和怪客是在大殿交手,说是大殿,古松寺小,殿也小,星月大师利在速战近战,招招逼得对手无暇还手。
可是当星月大师再次重头施出三十六路拳的一刹那,怪客突然侧身而上,铁掌如钩,直挑星月下三路,双腿如闪电踢起连环腿,最后一腿正中星月小腹。
星月大师只觉下腹一热,低头一看,小腹已划开一条三寸长的口子,他明白怪客鞋内藏有利刃,否则一脚哪能将皮肉切开,真是卑鄙无耻。
他自觉运气通畅,并无大碍,遂换了一套鹰虎双形拳又战了起来。
鹰虎双形拳,走虎步,札实稳重,扑、跳、窜、翻、剪、靠、压挤,全仗力沉,出拳如锤,势如开山。避敌时又如鹰飞鹘落,疾若电闪,以轻功避敌,以柔克刚,鹰形也有精妙招数,讲求快、狠、毒、辣,一击不中,即刻回防,很难对付。
反观怪客似使的是关外烈马拳,其间夹杂跌扑擒拿之术,尽是以力拼力,全力以搏,招招生风,势如奔马,但出招不如星月大师迅猛,退防又不及星月快捷灵活,故始终处于下风。
可是五十余招过后星月大师忽然拳脚滞涩起来,出手缓慢,目光不定,他只觉下腹伤处麻痒不止,脑中昏昏欲睡,心知已中了毒,想运气压住毒性,却连内力也不能聚起,脚下一软,被怪客一拳击得连退数步,被小沙弥扶住才不致掉倒。
他自知已逃不过劫难,立刻对小沙弥道:“你快走,逃得越远越好。”
可是小三米把头一摇:“我不走,我要───”
星月大师怒道:“叫你走就走,要干什么?”
小沙弥道:“我要杀了你"然后双手一扳,将4星月大师的头向后一扭,颈骨立折。
星月大师至死也没料到会被“不会武功”的小沙弥所杀!
他后悔,若早教小沙弥武功,就一定会看出破绽。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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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扬威”
这种声音一听便知道是镖局走镖在喊镖开道,喊镖的正是继武威镖局后中原第一镖局“神州镖局”。
走镖的是副镖头“孤芳自赏”米十八,据说他十八岁时在西北已无敌手,“高处不胜寒”只能孤芳自赏。
他这次押镖到蜀中,路程不长,镖也不重,况且蜀中地面上的毛贼碍于唐门的压力不敢妄为,自忖是无大事的。
夕阳斜下,这已是最后一日,目的地天龙镇已快到了,交了差后大家就有几天时间休息,因为有了银子便能好好吃一顿,还能找几个女人,想到这里,前面的老伙计张豪心里美滋滋,恨不得一下飞进镇内。
眼前是一条细窄的小道,两旁一片树林,长得郁郁苍苍,张豪明知道这地界已不会有劫镖的,但他大概心里高兴,炫武扬威的喊起镖来。
在镖车押阵的米十八心中暗笑,这老张已快五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真要到了七八十岁还不知会怎样。
可是他等不到了,因为张豪五十岁都活不到了。
只是一眨眼,林中打出无数道蓝芒,然后押镖的所有镖师、伙计全倒下了,米十八机警,一见情形不对立刻趴下,才躲过了暗器。
从暗器的数量看,阻击的敌人不少,如果他还留在道中,敌暗我明,只能挨打被动,因此他突然从地上窜起,令人不可思议地冲进了树林中。
米十八只有进树林,才能利用地形对敌人个个击破,虽然敌人在树林中必有埋伏,但好歹要试一试。
敌人第二轮暗器打空。
林中杀手猝不及防,万万想不到米十八竟会反其道而行,有悖常理地冲进他们的包围,一下子被杀了一个。
当米十八被一刀砍中后腰时,他又反身杀了两个阻击手。
米十八觉得后腰部热辣辣的感觉,在他二十几年押镖过程中常常感觉,每一回击败劫匪后,这种受伤的感觉就像蛹化成蝶以后,在彩翼缤纷里犹可忆及挣扎脱茧后的遍体伤痕。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心头沉重。刀光闪闪,映射出夕阳的反照,隐伏在林中的人太多,米十入已失去脱茧化蝶的反击契机。
密叶隙缝都是闪动的人影和刀光,包围圈在缩小,并不停顿地逼近他。
米十八忽然明白自己除了硬拼已无办法,敌人显然对林中地形早已摸清,而自己对情况一无所知,但硬拼能拼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