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异想天开

下山的路程是由松田阵平开的，相较于上山时萩原研二的惊险刺激，松田阵平手下的马自达则是平稳了不少。

当然，也只是相较于。

“刚才班长回复我了，他说今天有空，等会可以来一起聚个餐。”坐在后排的萩原研二按着手机回复信息，一边张口。

“就订之前那个烤肉店怎么样？”萩原研二前倾身体向驾驶位上的松田阵平寻求意见。

“没问题。”开车的松田阵平回答。

“那早川呢，有什么不同意见吗？”萩原研二继续问旁边的早川澜。

早川澜点头：“我什么都可以，听你们的就好。”

“那就没问题了，”萩原研二向后一抵，呈放松的姿势，顺便还给早川澜介绍起来。

“等会要来的警官是我和阵平在警校的同期，伊达航。因为他一直是我们班班长，现在叫熟了也没改称呼。现在也在刑事局，平常挺忙，今天刚好有空就一起来见个面。”

“看来你们和那位伊达警官关系很好，我很期待等会的见面。”

早川澜眼神一闪，嘴角很快露出一丝微笑。

“的确很好，当初在警校的时候班长就很会照顾人，虽然看起来……唔，怎么说呢，有点凶，但是却很正直，还是综合成绩的第二名，总之就是很好的一个人，当时我和阵平有一次……”

萩原研二说起来就不停，甚至开始讲一些在警校的糗事，连开车的松田阵平也都忍俊不禁。

不过在听到自己和某个金毛混蛋约架还崩掉了一颗大门牙时，面色垮了下来。

“喂，萩，停停停！你说点好的行不行！”

真是的，萩这家伙嘴上没把锁，把这陈年烂谷的黑历史都抖出来了。

他以后在早川专家面前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哈哈~很有趣的经历，没想到松田警官也会这么，”早川澜眉毛轻轻跳动，捂嘴停顿一下。

“活泼？”

后面补充的一句形容词反像是在反问。

“啧。”

松田阵平通过车内中央后视镜看到后排快笑得东倒西歪的萩原研二，还有用手挡在嘴前掩饰笑意的早川澜，脸色一沉，不满地啧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

还有早川你别以为挡着脸就可以了。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简直是明晃晃的笑意。

“算了，要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仔细看车前的路段，无奈地摇摇头，打算破罐子破摔。

早川澜听到这话反倒收敛起笑意，坐直身体一脸严肃地说：“松田君，我没有笑话你被崩掉的大牙。少年意气我知道，有一群可以打闹的朋友还是很值得的，至少现在看来是一段不错的青春回忆。”

“我没有任何笑话，嘲笑和打趣的意识!”

听着早川澜义正言辞的解释，一旁的萩原研二更是憋不住笑，白皙的脸上浮出红色：“哈哈哈，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小，小阵平你别，我哈哈哈！”

松田阵平：“……”

“闭嘴吧萩，如果你等会不想挨揍的话。”

松田阵平锐利的眼神通过中央后视镜的镜片传过来，像支锐利无比还带着寒意的箭矢。

果然这句话很奏效，松田阵平话音刚落，萩原研二便收了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摇摇头表明自己不会再笑，但眼角残留的笑意却怎么也散不掉。

想笑又不敢笑，萩原研二的脸上神情变得怪异起来，以至于开始趋向抽象和颜艺，显得滑稽不堪。

刚才严肃正经的早川澜见状赶紧偏头不再看对方，免得自己也憋不住了。

所幸很快到达了与伊达航约定的地点，松田阵平停好车，三人一起进了店门。

还没等一会，一个高高的寸头男人也进来了。

“班长！我们在这里！”萩原研二远远地就看见等待对象，举起手吸引对方的注意。

很快，伊达航绕过隔间坐到了早川澜三人这一桌。

“松田，萩原，好久不见！”伊达航热情地打着招呼。

“班长，这是警视厅上个月来的技术顾问早川……”松田阵平开口介绍，却被伊达航和早川澜两人的对话打断。

“是早川先生？这么巧！”伊达航像是认识早川澜，眼睛睁大露出一丝惊讶的笑容，同时利落地伸出手。

“伊达警官？”早川澜也摆出跟对方同样半惊讶的微笑，礼貌地握手回礼。

“嗯哼，班长，你们这是认识？”萩原研二刚才在信息中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句是组里一位朋友。不过看样子，他们两个倒不是第一次见面。

“啊，是两个多月前，差不多三个月，那次外出办案刚好碰见过一次，刚才松田一说姓氏再加上看到早川君的样子，我立马就想起来了。”伊达航坐下回答。

不如说是三年多前，早川澜心里想着，但脸上却不显出任何怪异。

“是的，当时不巧地遇上了一个案件，来处理的是伊达警官，是很负责的警察，我也很有印象，不过一时间忘了名字。”早川澜顺着伊达航的话说下去。

“那我们还真是凑巧啊！今天不醉不归！”松田阵平拍手发出豪言，萩原研二跟着点头。

“没问题，今天刚好有空。”伊达航赞同地附和。

早川澜看着三人向自己投射过来的视线，摆手：“我不喝酒，等会还得开车。”

“啊……好吧，倒是把开车的事情忘了。”松田阵平一拍脑袋，叹口气道。

想一想，当交通局的同事拦下酒驾，摇下车窗看到的居然是里面的警视厅同事，那场景可真是……

“我可以喝饮料。”早川澜不想扫兴，但他今天的确不会喝。

“早川会喝酒吗？”萩原研二无意地问出一句，早川澜却觉得莫名一丝微妙。

随后，早川澜脸色略微停滞，点头道：“会喝，但是也不多，今天开车就不喝了。”

“没事，不喝就不喝，吃饭聊天都一样的！”伊达航一句话结束三人的拉扯。

四个人在店里待的很久，菜没吃多少，警校里的趣事倒是像豆子一样倒得七七八八，引来阵阵发笑。

之前还在意面子的松田阵平喝多酒后更是直接自爆，把小时候跟萩原研二上树掏鸟蛋，拆东西被大人追着打的历史都一道说了出来。

而萩原研二则是边笑边补充，手里的酒杯就没放下过。

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嘴巴没锁了。

最后，还是没喝多少的老班长伊达航架着快走不动路的松田阵平上了出租车。

“早川君，研二就麻烦你了！”伊达航从车窗探出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两个家伙真是的，后面一直喝个不停，现在一个松田阵平醉的走不动路还乱说胡话。

另一个萩原研二稍微好点，勉强站得稳不需要人扶，但脸上神情却呆呆的，像个随时能被坏人骗走的白痴。

心累的班长不厚道地这样想着。

“没问题，萩原和我一个小区，会把他安全送到家的。伊达警官你们路上小心。”早川澜弯着腰朝里面的伊达航挥手。

“好，麻烦早川先生了，那我们先走了。”

伊达航费力地将在座位上东歪西倒的松田阵平扶正，看向窗外清醒无比的黑发青年。

幸亏还有个省心的。

伊达航无奈地摇头，放下车窗安心离开。

“再见。”

早川澜送走远去的出租车，转身就看见站在马路边的萩原研二。

半长发的青年因为醉酒的原因，脸上发红，整个人都呆滞起来，一双烟紫色的眼睛直直盯着早川澜。

“萩原……萩原……萩原研二！”

早川澜走到萩原研二面前叫他，对方却像没魂似的不动。早川澜伸出手在萩原研二眼前挥舞，而他仍然没反应地看着早川澜，瞳孔涣散。

没办法，早川澜只能提高声音喊出萩原研二的全名，这下萩原研二才恍然回神，眨了眨眼睛，随即露出一丝微笑。

“啊抱歉……要走了吗？”

“是的。”早川澜掏出钥匙在手上转了一圈，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自达，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向待在原地的萩原研二，“要我扶你吗？萩原？”

被早川澜专门询问的萩原研二立马反应过来，迅速跟上对方的脚步：“不用，我醉的不厉害。”

坐进驾驶位上，插好车钥匙，早川澜系上安全带准备启动。

偏头一看早已自觉系好安全带的萩原研二又在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发笑：“怎么了萩原警官，今天盯我好几次了，我的脸上是真的有花吗？”

“不，”萩原研二开口，声音却意外沙哑，然后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

早川澜踩下油门，发动机传出的轰隆声与萩原研二的话在车内同时响起，一起传入早川澜的耳朵。

“你的眼睛很好看。”

早川澜听清后脚一松，差点熄火，还好最后半秒成功发动，黑色马自达缓缓驶入街道。

“……”

“额，”萩原研二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摆手补充：“我是说跟前几天看到的一只小猫眼睛一样，都是蓝色的，很漂亮。是在小区捡的，当时没找到主人，我只能先养了两天，不过后面又不见了，可能自己回家了？我也不清楚，但是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最后就没办法了。”

“呵呵，是吗……没想到萩原警官这么有爱心。”

听到萩原研二解释的早川澜再次震惊，所幸开车的手不抖，只是手指微微蜷了起来，把方向盘握得更紧。

“哦，它是一只橘色的小猫，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橘子，当时还在工作日，带去警局后同事们都很喜欢，大家都争着和它握手，很灵性，有时候我都怀疑它是人变得哈哈哈……早川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异想天开了？”

早川澜一边开着车，一边面色逐渐复杂起来：“听起来是很有灵性。”

不，你不是异想天开。

恭喜真相了。

但早川澜才不会说出来。

这活人大变小猫说出去谁信啊？

就算现在早川澜对萩原研二说我就是本该在天堂的浅海，估计都得比这更有可信性。

今天晚上喝醉的萩原研二异常话多，有一搭没一搭地碎碎念，早川澜静静开着车听着。

早川澜默默地放下车窗，吹进的晚风将酒味吹散。

开到后期，副驾驶位上逐渐没了声音，侧头看去，早川澜发现萩原研二已经枕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到达小区里，早川澜停下了车，还没开口叫醒对方，萩原研二便睁开了眼睛，烟紫色的眸子在混黑的空间里显出一瞬的清醒。

“醒了吗？现在到了，我先到停车场去。”早川澜问道。

“那今天谢谢早川的顺风车了！”萩原研二松开安全带，推开副驾驶车门迈步出去。

“再见，祝今晚好梦哦~”萩原研二关好车门，弯腰透过玻璃窗笑着对早川澜道别。

“同祝。”早川澜启动车辆朝着地下停车场开去，望向后视镜，看见镜子里挥手的人影逐渐远离，然后消失。

地下停车场内，早川澜熄灭车灯，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把整个人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打开手机，屏幕蓝光映在早川澜侧脸上，显出丝丝冷意。

是刚收到的信息——

【下周四晚八点半，糸田町外行C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