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林终于找到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于是说道:“当年始皇帝二世而亡,除了暴政害民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不能取士,导致山东六国的士子最后全部造了暴秦的反。`乐`文``.万岁今日的诗虽然难以称之为诗,却也无伤大雅,可万岁一旦忘记了为大明取士,就会造成这样的一般闲人毫无作为,整日靠着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啊。”
朱四点头道:“先生的话,朕也深以为然,朕正有开恩科之意,如今大明还都南京,实乃一大庆典,开恩科取士恰逢其时。然而朕之所以一直没跟先生和兄长提起此事,就是在考虑这次的恩科该如何开。”顾亭林问道:“那么万岁想通了吗?”朱四一摊手道:“还没有,不过这事儿既然先生已经提出来了,那么明日朝会之上,咱们就把它摆出来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正事儿没有了,高必正和郝永忠又拼起酒来了,两个人谁也不服谁,正在划拳行令,然后捧着酒坛子喝。虽然大家觉得他俩有点儿吵,可是朱四都没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招惹这两位了。因为瞿仁杰的歪诗和顾亭林提出的开科取士的事情,朱四显然也没了心情,虽然一年多以前,大明已经重开科举了。可仅一次科举并没有全部满足朝中的官位的缺额,朱四原本已打算开恩科取士,可是他对大明朝现如今的科举制度一直有想要改变一下的打算。
作为后来人,朱四心里仿佛一直觉得明朝的科举制度有很多问题,但是他却始终怕步子迈得太大造成天下士子们的反弹,毕竟骂一两句娘无伤大雅,可若是砸了天下士子的饭碗,肯定会被戳脊梁骨的。天下未定,改革必须建立在稳健的基础之上,否则朱四的执政地位便会动摇。不要以为朱四这是在杞人忧天,清军还没有被打败,这是一大问题。然而目前除了大清能够威胁到朱四的皇权,更有许多隐藏在民间和士大夫圈子里的各种力量在伺机推翻他。乱世里总会隐藏着一些阴谋家的身影,你没发现,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不存在。可一旦你大意了,他们也许已经成了你身上的毒瘤,等病入膏肓时,一切都悔之晚矣。
为君难,不能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朱四虽然不贪恋皇权,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人生报复,在人生报复没有实现之前,他不能失去他实现抱负的基础,就是他的权利。郝永忠、高必正两个人拼酒时的大嗓门掩盖了一切,其他人想说话也听不见对面说什么。朱四在想着些问题,所以没有制止他们的吵闹,顾亭林因为还有几位小皇子的功课要准备,便提前告辞了众人,也许也是嫌太吵吧。可毕竟他们是来贺喜的,就算朱四有心事,又怎么会不让人家闹一番呢,何况在贺喜的酒宴上谈些朝中大事才是不和适宜的啊。
可毕竟马进忠好不容易才回南京一次,兄弟俩还有许多话想要说,朱四便离开了酒宴,与王船山、何文端还有马进忠一起来到勾栏边,吹拂着微风,观看秦淮河无边的景色。
“南京真是个好地方啊,天街雨巷,六朝风华。”朱四一番感慨,引燃了王船山钻研的兴趣。他说的天街雨巷,王船山只知道其中的天街是出自韩愈的一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说的是八水长安,并不是南京,而雨巷的出处却找不到。‘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现代朦胧诗,朱四大概只记得这半首戴望舒的《雨巷》,三五知己,围坐勾栏,简单而平凡的生活令他难以自拔。“莫非万岁爷已打算定都南京了?”王船山问道,朱四又被拉回到现实当中的政治来。“暂时还不能确定。”朱四答:“如果未来大明扩大版图的征伐推展顺利,朕还是认为南北两都比较合适。皇帝与太子各在一座都城,皇帝着重征讨,太子着重于政事。”
朱四这么说,未必是真心话,如果说这是对未来皇位继承人们的设想,倒不如说这是他为自己帝王蓝图的投石问路。王船山是朱四嫡子朱慈炫和朱慈烨的表舅,与苏家的这一层关系使得他在立储的问题上必然会站在皇后一边。无论他是否是一代大儒,官场上亲族的利益都是必须首先维护的,且这也符合儒家的哲学观。何文端代表的则是舒窈和穆清的利益,而舒窈只生一女,穆清不久前生下一个皇子。
如果说朱四是在有意无意调拨王何二人的关系,也有些说不通,毕竟现在立储根本无从谈起。诸皇子都年幼,何况朱四并没有说过要打破立嫡以长的制度。想来想去,王船山与何文端便已经猜出朱四是在为即将的御驾亲征做铺垫了。刚刚还在一起海阔天空,转过头来,又全都回到了政治的漩涡之中。朱四的目光像是在秦淮河静静地河面上游走,王船山与何文端的大脑却都在飞速旋转。他们的这个皇帝,粗略看去,说话总是不着边际,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很是难搞。
马进忠一副事不关己的浪荡模样,王船山和何文端都已经猜出朱四的目的了。皇帝又要御驾亲征,到底该不该阻止呢?何文端的做法是阻止,他对朱四说:“万岁,两京制固然有可取之处,毕竟大明过去三百年一直如此。然而皇帝征讨、太子监国,分住两京,实有大大的弊端。一来朝廷不可能年年征战,穷兵黩武、好战必亡;二来如果太子年幼,恐
被奸佞所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