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战争虽然是可怕的,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春秋无义战,战端一旦开启,上哪里去评说正义?只不过一句成王败寇罢了,然而似乎人类总会把胜利者的战争目的粉饰一番,以至于几乎各国史书中记载的每一次战争的最终胜利者都能够代表着人民代表党,好像他们都曾在全人类的欢呼声中痛打了邪恶势力或者是另一个不成器的帝国。
朱四将要面对的抉择也是如此,就算他曾经吃了一辈子的素,还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一旦最后被清廷干掉,哪怕是引颈就戮主动投诚的,他也会背上一切道德上的负债,成为一个即可悲又可恨的昏君。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失败者是没有权利和机会为自己曾经是个好人或是圣人而辩驳的。
朱四想要为自己书写这段历史,就需要首先为自己赢得一场场胜利。而战场上的那些胜利,统统都需要幕后的许多因素积累在一起才会达到,为了能够成为胜者,皇帝朱四在没有天时和地利的情况下,就只能依靠人和作为壮大自己武装和实力的基础。
到底什么才是人和?在治国的角度来讲,想要获得人和,首先得让这个国家的人能活,在执政者的羽翼和包容下,人民可以获得生活的希望、生存的衣食和作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所应该得到的尊重。《荀子.君道》有社稷者而不能爱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亲爱己,不可得也。
皇帝朱四在离开了柳州那个是非之地以后,还是有一些明晰事理的朝臣或者散官们,相继来到了南宁,准备为朱四和大明朝做一些事情,他们这些人也在寻找着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能够从新振兴所需要的答案。
当然了,来到南宁想要依附永历皇帝这个拥有正统皇帝身份的臣子们也并非各个都是赤胆忠心的,可毕竟这些人中好人要多一些。比如蒋干昌、李开元、蔡继等人。这一批文臣的到来,让朱四得到了推行他心中所谓仁政的好帮手,而朱四心中所谓的仁政,最直白的解释就是能够让老百姓平平安安、吃饱穿暖的度过一生,要在一定程度上少收税,少劳民。
朱四想让天底下占大多数的穷苦人都能有饭吃,都能依靠他们自己双手的劳作而获得衣食,从此不再寄人篱下。想让这些穷苦人家获得自立和自尊,朱四那一定需要推行均田制。而任何一种全新的制度想要在一个老旧到已经糜烂的政体中推行起来,都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朱四该怎么办呢?他刚刚开始施行改革,面临的阻力就已经非常的大了。甚至于,那个曾经誓言要老死在柳州的大学士瞿式耜,也为了能够阻止朱四的改革,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南宁想要与皇帝朱四掰手腕儿。并且瞿式耜还带来了吴贞毓、任斗墟等一些大明朝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一起来为他摇旗呐喊。
这一群士大夫中,很多都是可以为了某些小集团的利益而完全不顾礼法的人物,他们气冲斗牛的来兴师问罪,在第一天的朝堂上就已经大闹了一番,硬是把皇帝朱四给吓跑了。到了第二日,他们又再次悉数登场,这样的一场朝会,从一开始就更像是在吵架,而不是为了谈事儿。
皇帝朱四则端正的坐在一把普通的再不过的椅子上,一副很守规矩却很欠揍的模样。在朱四的这把椅子上,垫着一个外面包着黄段子皮儿的草垫子,这就权当是皇帝朱四的龙椅了。坐在这样的一把四不像的‘龙椅’上,被一群白胡子老头们兴师问罪,朱四心中也认为自己算是活该。
大概从弘治皇帝当政的时期算起,大明的朝堂就形成了这样的一股风气,君不君、臣不臣的,大臣可以过问皇帝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美其名曰天子的事儿都是天下事,天下事就有天下的人管得。
知道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为什么都不爱上朝吗?干不过朝里的那些大臣啊,这群老古董说话全都是一套一套的,如果你打赢了和他们之间的嘴仗,那么他们就会跟你玩儿死谏,硬是在你眼前拿头去撞墙,要么就等你把他打死,要么他就自己撞死,反正是只要皇帝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去死,完全就是街头地痞的伎俩。
可就算是街头地痞,也没这许多自虐的花招啊。因为他们从来不允许皇帝上街去走走,所以皇帝们,也就大多没见过那些街头地痞是如何耍赖的,也就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地痞作风完全缺乏免疫力。
朱四端正的坐在那儿,一把破椅子上的皇帝对于大臣们的吵闹充耳不闻,该打哈欠就打哈欠、该梦游就梦游。至于瞿式耜等人刚刚在说什么,朱四一句都没听。
碰到了这样的对手,气的瞿式耜已经开始在大喊大叫了:“皇上有没有在听老臣说话啊?皇上!喂,该起床了!”
庞天寿也很配合瞿式耜,在一旁不住的向朱四咳嗽,朱四好不容易睁开了眼,擦了一擦口水,又抬头看了庞天寿一眼,突兀的问到:“诶,老庞啊,感冒啦你?感冒就回家打针去呀,明天就不用来上班儿啦。”
害得庞天寿很下不来台,又听不明白朱四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朱四心自暗笑:“论打嘴仗啊,老子未必就不是你们对手,谁让老子也是个流氓呢。”在朱四的眼里,包括他自己,朝中的人统统都是些流氓,但是流氓打架自有流氓打架的一套技术和规矩,那就是当大哥的轻易不能提前出手,得先推出几个小弟来,和对方先练一练。大哥则在身后观察,打得过便上去补刀,打不过就回家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