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杜妍抬起了头。
灰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徐三郎。
虽然明知她看不见,可徐三郎还是后退了一步。
“我要说的事也说完了,你,你回去吧。”徐三郎说道,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这是在杜府,回去的应该是他。
杜妍却哦了一声,向他行礼离开。
她走的很直,方向也很明确,半夏站着的地方。
徐三郎注视着她的背影,见她和那个丫鬟耳语了几句,丫鬟朝自己走了过来。
“徐郎君,婢子送你出去吧。”
这里紧挨着角门,徐三郎摆摆手:“我认得路,自己出去,你扶着你家娘子走吧。”
半夏神情古怪的点点头,又回到了杜妍身边。
“娘子,徐郎君他……”半夏想问徐三郎是不是对娘子有意,可这种话又问不出口,徐三郎的身份对于娘子而言又那样尴尬。
有意又能如何。
“他是来告诉我,可能会有的麻烦。”杜妍的手在绣棚上滑过。
父亲如果知道自己有了一千两会如何呢。
杜妍笑了笑,不管如何,反正那一千两已经用了,也不能如何了。
这件事她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徐夫人却不能不上心。
去要钱的下人回来说,没有见到那个浅浅姑娘,还被qing/楼的老/bao奚落了一顿。
徐夫人气的牙痒痒,这些刁民!竟然敢不把徐家放在眼里。
“夫人,三郎君……”丫鬟怯生生道,“三郎君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徐夫人震惊的站起来,他们母子很少会起隔阂,这是第一次,她想着等三郎冷静了自然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丫鬟低着头,小声道:“刚刚婢子给三郎君送晚食,三郎君不在屋子里,问了门房的人也没说见三郎君出去。”
可她问遍了徐府也没找到三郎君。
徐夫人喃喃:“这个孩子。果然是被迷了心智了。”
她才说要去找那浅浅要回一千两银子,本该被禁足的他就没了踪影,还能去哪儿,一定是那个女人那里。
徐夫人当机立断。她要亲自去带回儿子!
丈夫是武将,徐夫人自认也是巾帼,带上几个仆妇,便赶往那个花魁那里。
当时已经是夜幕降临,qing/楼生意正好。
一行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莺莺燕燕的调笑声。
徐夫人原来当姑娘的时候,路过qing/楼都不曾觉得害羞,更不要说现在已为人妇,还满腔怒火。
只是她人还没迈进去,就被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拦住了。
“这位夫人,我们这里,恕不接待女客。”其中一个女子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要找相公馆可在对面那条街上。”
徐夫人被羞辱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也不能怪那女子,因为匆忙,徐夫人穿得普通华服,看上去就像是一般商户的妻子一般。
“滚开。”徐夫人想也不想。手就招呼到了女子脸上。
主子动手,下人们自不能看着,也纷纷上前,和几个站在门口揽客的女子纠打在了一起。
闻讯而来的老/bao皱眉。
他们是京中有名的销金窝,原来也不是没有妇人来闹过,只不过从来没人能从她手里讨的好,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敢惹了。
怎么今天又来了个不开眼的。
“喊你们那个浅浅滚出来!”
又是找浅浅麻烦的。
老/bao没说话,静静的又看了一会纷乱,才中气十足的喊了声:“住手!”
此时的徐夫人已经狼狈至极。头发散乱着,衣服也被抓皱了。
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几步走到老/bao面前:“我要见浅浅。”
老/bao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不屑笑道:“夫人。浅浅姑娘是我们这的花魁,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因为刚才那一闹,围观驻足的人已经不少,徐夫人不想把这种丑事往外扬,她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是吏部尚书的夫人。”
“噗。”老/bao却笑了起来。声音响亮:“姐姐真会说笑,那我还是吏部尚书的正妻呢。”
徐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就这样出来,早知应该和徐老爷商量一下。可是她又怕徐老爷知道以后对三郎严加惩罚。
三郎还是个孩子,只是被那女人迷晕了罢了。
“你找浅浅做什么。”老/bao好奇的问道。
徐夫人不想和老/bao废话,可眼下似乎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从身上摸出十两银子,递给了老/bao。
老/bao斜眼看了看,没说话。
最后用了整整三十两银子,徐夫人才坐到了qing/楼的一个房间里,老/bao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徐夫人,真对不住,我是真的没认出你,说了那些话,还请你体谅。”
拿了钱,就认得人了。
徐夫人心中气恼,可现在重要的是儿子的事。
“至于浅浅姑娘,”老/bao摇摇头:“她没有见过你儿子。”
“你怎么知道!”徐夫人怒道:“三郎今天没有来过么?”
老/bao哈哈一乐:“来这的客人那么多,我哪里知道徐郎君今天来没有,我只知道,浅浅没有见过他。”
因为在浅浅的屋里,永远只有那一人能去。
“浅浅,你的琴音,越发进益了。”一个男子含笑说道。
浅浅惊喜的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夸她。
男子低下头,端起茶盏,里面是清水。
“郎君过奖了。”浅浅抬眼,大大的眼睛似有水波流转。
男子却没有看她,他只是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块松饼。
“郎君不是不喜食甜食么?”浅浅好奇道,“今日怎么想尝这松饼?”
“有个人告诉我,他很想念他大姐姐做的松饼,可惜他吃不到,也就只能我来帮他尝尝,告诉他味道了。”
“那人的大姐姐难道是这里的厨娘?”浅浅猜测。
男子摇摇头:“不是。”
只是他没有理由去找她,尝尝那松饼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说是尝尝,男子真的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还是太甜。
“郎君。”浅浅垂下头,“浅浅赎身的钱,攒够了。”
男子点点头,没有接话,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松饼上。
浅浅眼里滑过一抹失落,两人都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