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大厅的灯一直关着,傅惟其脸上轻微的嘲讽并未被她发现,说嘲讽不过是在指自己,因为她问谁不好,偏偏选了他呢。
这问题其实要回答并不算困难,可对于他来说却是相当棘手。如果可以说谎,他大可说自己爱过,但奇怪的是他在这问题上他并不想给她一个假的答案。
于是他给了圈圈否定的回答。
圈圈倒是没有意外,这很有傅惟其的风格,更应该说傅惟其确实是那种不轻易动感情的人。
“为什么没有,难道不想去试试?”圈圈笑着问,看见对面的傅惟其似乎在笑。
明明在黑暗中就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可她却觉得傅惟其确实是在笑,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
也许是一直处在黑暗中,所以彼此更能发挥想象,想着对面的人该是如何的表情该是什么心情,有时候比直接面对面有趣得多。
若是开灯的情况下,这问题她未必问得出口。
傅惟其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为什么要试呢,你应该知道,感情不是说试试那么简单的。”
圈圈很意外这次他的回答,她本以为傅惟其是最不看重感情的,认为他是那种可以随意挥霍感情,把感情看作做低廉的物品,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相反比起她甚至更多人,他似乎更明白感情的轻重。
“是因为怕麻烦,所以才不肯去付出么?”圈圈接着问。
傅惟其似乎并不急于回答这一问题,反倒是询问道:“口渴没有,要喝点什么?”
他人已经站起来,黑暗中依旧能行动自如,只是脚步略微迟缓,毕竟喝了酒的人不比清醒的时候动作麻利,不过好在他思维还算清晰。
借着他开冰箱的一点灯,圈圈才在黑暗中第一次看见他的侧脸,脸上表情跟她想的一样很放松,并没有什么异常,这点使她莫名的放心。
冰箱关掉后,一切又恢复黑暗。
给她拿了一罐可乐,他自己则是冰矿泉水,大厅内两个人挨着沙发坐,好似亲密无间的挚友,其实这两人的关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个是问问题的人,一个是专门回答问题与反问问题的人。
问答游戏似乎乐此不疲,他们都需要一点事情来打发时间,至少度过这长夜漫漫,忘记这房子里只有孤男寡女的两个人,更想忘记两人还是畏罪潜逃的共犯。
手里握着可乐,圈圈并没有喝,掌心温度触及那冰冷热忍不住小小的打着哆嗦,她差点就忘记已经是入秋的天气。
听见旁边不断有吞咽的声响,一直持续了四五次,才重新听见傅惟其的声音。
“其实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怕麻烦,不愿意付出感情的人未必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偏偏相反,或许太容易爱上某个人,所以才更不会轻易付出,宁愿只做个感情的过客,或者说自私一点,如果非要有人需要付出,那么宁愿付出的人是对方,至少在这情况下最大程度的伤害也不过是只有一个人痛苦。”
“确实很自私,但我同意你这观点。”圈圈笑着扭开易拉罐,可乐气泡噗哧声一下子涌出,就跟其中的液体一样。
略微喝了几口,圈圈才说:“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跟我的关系的?”不用太过分的挑明一些事,圈圈笃定傅惟其知道她这里指的是肖姚跟肖南。
傅惟其扬眉,闻见空气里有可乐的香味以及从她身上传来的隐隐幽香,那并不是香水的味道,更类似于洗发水香波的气味,夹在一起倒是挺好闻的。
跟以往的女人稍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想大概是因为她太多样性,偶尔气势凌人,却又在下一刻温柔似水,亦或是像现在这样坦然随性。
摇了摇手里的瓶子,傅惟其听见塑料瓶传来水声,嗯了几声后才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你说的是肖姚跟肖南?如果我说是在特种大队那时候开始,你大概不会相信。”
“那时候还没……”
圈圈想说的是那时候还没跟那两兄弟发生什么关系呢,她本以为他应该是在曲万绑架自己那次看出端倪,但傅惟其的回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傅惟其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抢着说:“那时候开始已经有端倪,我跟肖姚认识十几年,他的异常我早就察觉,至于肖南,是在曲万那一次后发现的,起初只是怀疑,但那次以后便没有疑虑。”
听到他这么一说,圈圈大口的吞咽易拉罐里的可乐,好几次差点被呛到后她才停了下来。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我跟他们的关系。”她语气里多了点自我嘲讽的意味,大概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层关系实在荒诞。
毕竟这身子还流着那家人的血,她擅自妄用不知道会不会遭天谴。
“我怎么想并没有关系,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的。”
傅惟其反而笑着回道后又继续说:“也许是我跟其他人的看法不一样,我认为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只要自己不后悔,便轮不到其他人来左右自己,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自己觉得无所谓那最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课活菩萨的心,用不着日日夜夜去普渡众生,能保住自己便是最大的慈悲。”
听完这些,圈圈忽然有些感动,并不是为眼前的人理解自己而动摇,而是这么长时间,他是唯一一个说出她心声的人。
如果说她时常在意外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那么唯一需要的便是一个发泄的平台,可惜她找不到能支撑的支架,但在傅惟其这里,她如今找到了。
乍看之下,她跟傅惟其对感情都是比较冷漠的人,可其实不过是感情比较脆弱,因此害怕受伤跟麻烦,所以往往任由身体支配感情,又或者说对感情其实他们已经已经相当失望,即使明知还有人爱着自己,却没办法跟其他人一样付出百分之百。
如果非要付出,则跟她如今一样觉得烦躁不安,她如今就是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虽然很想快刀斩乱麻,可偏偏对方不是光一把刀就能解决的。
“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不过我更想知道,明天一大早谁普渡我一下。”圈圈苦笑。
傅惟其一怔,看着她轮廓不清晰的脸,则也戏言:“别看着我,我跟你处境一样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圈圈刚想反驳他几句,手里的可乐却被傅惟其那走,听见吞咽的声音后才发现他在喝,她还纳闷怎么忽然喝起她可乐的时候,傅惟其已经拽着她手臂,趁着黑在她看不清的情况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虽是黑乎乎的,但还是能找到她的嘴,她一出声就正好着了某人的道,那还冒着凉气的可乐就尽数通过他嘴里渡到她那边。
只觉得口腔里充斥着可乐的香味,以及气泡不断涌上来的刺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