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无法成为复仇者的理由

“沙匪？”

契露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之前在镇上听到的，有关于鲁克镇遭到沙匪袭击被散布了诅咒，因此不得不召集周围镇子上的祭司们的事情来。

“不知道，我们接到的任务并没有说明前因后果，只是说现在部落里因为受到一群魔兽们的攻击无法腾出人手，所以希望我们能够请人类的光明祭祀到部落里去为他们治疗一种奇怪的诅咒。”

“哦，是这样……”拉斐尔点点头，“这段时间西南沙漠这里似乎是很危险的样子呢，不知道苏拉尔部落遭遇的奇怪诅咒和鲁克镇上的诅咒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契露丝打量着拉斐尔身上充满圣洁气质的祭祀袍，抿抿嘴，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拉斐尔你是……是索兰神教的祭祀对吧？不响应教会的召集这样跟我们一起单独行动没问题吗？”

“没关系哟，鲁克镇那边有很多其他的祭祀在努力，即使我不去也就是少一双手而已，可是听你们说的，苏拉尔部落那边也同样需要祭祀却一个人都找不到不是嘛，诅咒这种东西很多都会有随着时间不断加重的特性，如果因为绕远去鲁克镇耽误了治疗时间，结果令本来能够被救治的人得不到治疗的话，那就有违我等所信仰的光明教义了呢。”

尽管一直都是那么一副天然呆的样子，但拉斐尔说出来的话语和她的神情却因此更显得真实。

“就算是会被分区教会责怪，只要以我的能力能够救治更多的人，那么就是我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情。神怜悯世人，作为索兰信徒，回应渴望救赎者的愿望正是我们履行神之教义最好的方式。”

看着两手合十，一脸虔诚的拉斐尔，契露丝心中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索兰神教，索兰之名起源于大陆传说之中，活跃于上古神话纪元的一对可以算是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兄弟――哥哥火神索兰・杜克，弟弟光明神索兰・布兰德。

以这两位神明兄弟的名义建立起来的教派，自然其教义也是传承自火神与光明神的双重信仰。火神燃尽世间邪恶，光明神净化世人灵魂，无论是那一边，都是相当正能量而美好的教义。

从拉斐尔身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对于这个路痴天然呆祭祀少女，契露丝从一开始的戒备到放松，再到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很平常地和她对话调侃……尽管对方是索兰神教之人，甚至有可能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会毫不犹豫地和自己为敌，但契露丝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无法讨厌，不，是无法不对这个单纯善良有些迷糊的女孩子产生好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方面因为自己终归是站在索兰神教的对立面的关系，契露丝其实很希望拉斐尔是一个个性不好亦或者是虚伪不实的女人，这样即使成为敌人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另一方面，看着真正在为那些因为不知名的诅咒而痛苦着的人们担忧的拉斐尔，契露丝又为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有些惭愧。

事实上，亚勒斯大陆的索兰神教也真的并不像契露丝前世时读过的很多样，顶着大陆第一教派的名头嘴上一派正人君子私下里却藏污纳垢。索兰神教自斗气纪元立教传承至今，虽说教内不可能一点谬误猫腻都没有，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会动摇神教正义神圣的形象的丑闻。也正因为如此，索兰神教才会在大陆上享有如此名誉，甚至于即使当年做出突然动用禁术对诺兰族进行灭族的举动，大多数民众们也会轻易地接受神教发布的官方解释，不去质疑神教的专断而是转而将诺兰族列为禁忌。

尽管契露丝作为一个灵魂穿越者对于自己出身的诺兰一族并没有那么多的归属感，但好歹自己重生之后的生身父母都是诺兰族人，而索兰神教在制造了当年的那场诺兰惨剧之后也一直都不死不休地追杀着包括她在内的剩余的诺兰族幸存者，因此就算契露丝没有像其他诺兰族人那样渴望报仇，但在心中对于索兰神教这个大陆第一教派也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

抱着这样的心态，契露丝尽管没有特地去关注索兰神教的一举一动，但平时从别人嘴里听到各种有关于索兰神教的消息的时候说她是心平气和地略作了解而没有在心里进行恶意揣测暗暗找茬那也是骗人的，但即使如此，契露丝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毫无道理地对诺兰一族实行绝杀政策之外，索兰神教在其他的事情上所扮演的几乎都是正义公平的正面角色。

被一个令所有人都认为是正义化身，甚至连自己都会产生认同之心的组织列为邪恶的必杀之敌，这种心情真的很不好受，这也是为什么契露丝很少去考虑作为诺兰族人对索兰神教去进行复仇的重要原因之一。尤其是在两年前凯尔斯之乱中，从巴特勒嘴里听说了有关于自己的那些幸存下来的族人们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事情之后，契露丝第一次对于自己诺兰族的立场产生了动摇。

虚伪也好，沽名钓誉也罢，所谓师出有名就是这样的道理。世上大部分人都会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有着能够被自己认同也最好能被别人认同的正当理由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契露丝其实还蛮羡慕自己那些略中二的族人，他们不必在意正义与否只需要遵从心中的复仇之心就好，但对于心中并不拘于诺兰族身份的她来说，这种因为经历过一次生死穿越重生而得来的豁达心态反而在这种时候成为了她的某种底线。

以自己诺兰一族的身份，是很难不去和索兰神教敌对的……可是契露丝始终很难找到除了自保之外的别的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去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所认为的正义为敌。或许对外她可以装作心境豁达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已……即使是战斗，她也不希望自己被当做必须灭绝的邪恶一方。

她不是可以横眉冷对千夫指只坚信自己道路的圣人，被骂心灵软弱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反驳。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希望自己人生能够更加精彩一些的普通人，一个前后两辈子活了四十多年之后仍旧怀着做一些能够被世间承认的大事成为英雄的梦想的普通人，一个嘴上追求着嬉笑怒骂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自以为帅气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会在意周围人意见的充满矛盾的伪中二。

怀着这样的心情，契露丝看向拉斐尔的目光越发的微妙而矛盾，她是真的不明白，当年的事情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内情，会让一个能够培养出这么单纯善良的少女祭祀的教派组织如此痛恨她们诺兰一族。

“……呐，拉斐尔，你在索兰神教里，听说过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吗？”

世间称十四年前的诺兰灭族为“魔裔灭除事件”，契露丝本人是怎么都说不出口这个仿佛把诺兰族人当做害虫一样的称呼的。

拉斐尔歪了歪头。

“契露丝难道是说十四年前，埃里克主教大人和雷德团长大人主持的，讨伐诺兰一族的那场战役？”

战役？契露丝撇撇嘴，按照她后来从收养她的赫兰那里听到的描述，恐怕那不是一场战役而是一场屠杀吧。

埃里克主教，还有雷德团长……团长应该就是指神殿骑士团的团长吧？契露丝暗暗记住了这两个名字，她对于寻仇没什么兴趣，但对于自己未来或许会面对的敌人亦或者是潜在的黑幕，事先了解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嗯，就是那场，呃，战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索兰神教会突然间攻击原本隐居在大陆中央与世无争的诺兰一族？诺兰一族存在于大陆的历史并不短暂，就算是怀疑诺兰一族是恶魔的后裔，不是也应该先着手调查才对吗？可是当年索兰神教的行动很是突然，而且就连……据说，就连诺兰一族的小孩子都没有放过，难道真的有什么理由，非要令诺兰一族灭亡不可吗？”

尽管只是想要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些情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拉斐尔那张没有一丝一毫恶意的呆萌脸孔，契露丝竟是有些情不自禁地用预料之外直截了当的方式问了出来。

她其实很希望从拉斐尔嘴里听到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使是不针对拉斐尔本人，至少也能够让她坚定一些与索兰神教势不两立的决心。

然而出乎契露丝意料的是，拉斐尔既没有对契露丝略微有些激动的语气生疑，也没有着急去为索兰神教辩解些什么。

“嗯……是呢，的确是这样，果然，在契露丝你这样的局外人看起来，埃里克主教他们的做法是有些不合情理呢……”

拉斐尔那一向带着令人心安的微笑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沉闷的气色，看起来仿佛有些愧疚。

见到拉斐尔这个样子，契露丝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吃惊。

“你在……同情诺兰一族吗？”

“……很奇怪吧，明明作为神教的祭祀和作为恶魔后裔的诺兰族人应该是敌人才对，”拉斐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曾经因为有些好奇，自己私下里调查过一些有关于诺兰一族的事情呢，虽然是恶魔后裔，但似乎诺兰一族的确是从来没有在大陆上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直到现在教内都有很多人觉得当年神教在埃里克主教的主持下利用禁术讨伐诺兰一族的行为有些过激了呢。”

“那，那也就是说，你觉得索兰神教讨伐诺兰一族的事情是错误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