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卡尔亲王的心存疑惑,”关卓凡说道,“我是完全理解的,易地而处,我也会要求‘眼见为实’——事实上,卡尔亲王不远万里,飘洋过海,到中国来‘眼见为实’,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他对中国和轩军的重视,对此,我是要表示感谢的。”
李福思喜道:“果然是英雄相惜!对亲王殿下的广阔胸怀,我也要代表卡尔亲王——当然,还有腓特烈王储——表示由衷的敬意!”
关卓凡微笑着摆了摆手,“贵使不必客气——嗯,要如何‘眼见为实’,卡尔亲王——哦,还有腓特烈王储,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这就有一个不情之请了——”李福思说道,“卡尔亲王亲口说过……呃,委婉表示,希望亲王殿下能够为腓特烈王储,安排一次阅兵。”
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随即沉吟不语。
进军营、看训练、看打靶、甚至看演习,都没有问题,不过,阅兵就不同了,除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的消耗,更重要的是,阅兵有着非常浓重的政治意味。
中、普两国的关系的亲密,到了请对方领袖阅兵的地步了吗?
还有,如果是威廉一世还好说些,腓特烈王储——毕竟还只是个王储。
“这确实是一个不请之情——”李福思用很诚挚的语气说道,“我晓得,贵国的领导人,除了慈禧皇太后,就连慈安皇太后和皇帝陛下,也没有检阅过轩军。”
顿了一顿,“至于外宾——据我所知,美利坚访华代表团的规模,远超普鲁士访华代表团,可是,中国方面,也没有替安德鲁.约翰逊副总统安排阅兵——何况,美利坚还是中国的‘血盟’。”
说到这儿,觑着关卓凡的神色,慢吞吞的说道,“不过,如果中、普两国共同对敌,那么,中、普两国,也可以算是‘血盟’了。”
关卓凡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贵使这个说法,我完全赞同。”
李福思松一口气,“是!另外,也是最关键的,卡尔亲王认为,阅兵能够最直观、最迅速、最全面的展现一支军队的真实水准——”
微微一顿,“目下,距亲王殿下设定的对法战争的日期,已不剩多少辰光了,普鲁士代表团不比美利坚代表团,没有从容……考察的时间,因此,卡尔亲王认为,阅兵,是最理想的考察的手段——且没有其他手段可以替代。”
“哦?”关卓凡眉毛,微微一扬,“卡尔亲王的这个观点,很有意思。”
心里说,“亲王殿下设定的对法战争的日期”——照你的逻辑,我才是卡尔亲王关于阅兵的要求的始作俑者了?
好吧,算你把球踢回给我了。
“是!”李福思说道,“卡尔亲王有这样子的一个观点——队列不齐整的军队,如果精神饱满,未必一定不能打仗;可是,如果队列既不齐整、精神又松垮懈怠,这样的军队,百分百不能打仗——绝无例外。”
顿了顿,“反过来也一样——队列齐整、精神饱满的军队,百分百是能够打仗的——亦绝无例外。”
咦,这个话观点,和俺的倒是很像啊——俺一向认为,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把齐步、正步走好了,几乎就可以和“战斗力”划上等号了。
关卓凡下定了决心,“好,既如此,我就替王储殿下安排一次阅兵!”
李福思眉开眼笑,“好,好!亲王殿下盛意拳拳,敝国君臣,心感之至!”
微微一顿,“呃,请问亲王殿下,这个阅兵的规模——”
“万人以上。”
李福思惊喜交加,“好,好!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啊,我的意思是,阅兵的宏大规模,充分彰示中国、普鲁士两国携手对敌的决心!——敝国上下,包括卡尔亲王,再不能对中国从法国手里收复自身合法权益的决心,抱有任何疑虑了!”
你这么说嘛……嗯,倒也是。
“还有,”李福思继续说道,“将来,亲王殿下回访普鲁士,敝国将以同等、甚至更大规模的阅兵,迎接殿下的莅临!”
回访普鲁士?咦,我还没有想过这茬呢!
不过,检阅检阅欧洲强国的军队,倒也不坏。
“好,”关卓凡微笑说道,“战事既了,只要我走得开,必第一时间造访贵国——不过,到时候,大约就不是简单的‘回访’了,而是作为中国政府的代表,恭贺德意志统一、国王陛下加冕德意志皇帝了!”
这真是善颂善祷!
李福思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承亲王殿下的吉言!”
一时之间,宾主之间,气氛极其融洽。
“有些话,”李福思笑道,“原先觉得不大方便说,不过,亲王殿下的气度,恢弘如此,我想,就说一说,也不妨了。”
“贵使请说。”
“其实,”李福思说道,“卡尔亲王对亲王殿下,原本是多少有些……嘿嘿,这个……心结的。”
关卓凡颇出意外,“哦,还有这样的事儿?请教。”
啥心结?既生瑜、何生亮吗?不至于吧。
当然不至于。
“是这样子的,”李福思说道,“‘七周战争’,萨多瓦战役大胜之后,普鲁士高级将领,毛奇总参谋长以下,皆主张乘胜追击,进军维也纳,其中,卡尔亲王是最积极的一位。”
顿了顿,“俾斯麦首相和国王陛下争执不下,前线的卡尔亲王不耐烦了,下令他的第一军团,厉兵秣马——再等不到柏林的命令,就自行进军维也纳!”
好家伙,你要暴走啊?
“我明白了,”关卓凡含笑说道,“国王陛下最终改弦更张,多少关区区在下的一点儿事儿,卡尔亲王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怪上了我——这一回,到中国来,大约还存着一层找关逸轩算一算账的意思——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胆小鬼,坏了普鲁士和本亲王的好事儿?”
李福思大笑,“亲王殿下太诙谐了!”
顿了顿,“‘怪’是一定谈不上,卡尔亲王也决计不敢轻视亲王殿下的胆气,还是之前我说过的——‘好奇’!卡尔亲王既好奇于古老的东方,出现了轩军这样一支现代化的军队,也好奇于——一个外国人,如何能够说服他的满心火热的国王叔叔,止戈息争?”
“嗯,”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晓得我这样子理解对不对?卡尔亲王为普鲁士前敌将领第一人,在军界的分量,其实过于王储殿下,军事上,‘上头’很可能更重视他的意见——”
顿了顿,“再加上他对我,多少有过这点子的‘心结’,于是,就是贵使方才说的,考察中国军力,‘王储殿下自然是抓总的,不过,更加重要的,其实还是卡尔亲王’?”
“亲王殿下明鉴!”李福思欣慰的说道,“正是如此!”
顿了顿,“还有,以我对腓特烈王储的了解——他性格温和,又身处王储这个特殊的位置,不会轻易臧否父亲和首相的国策;不过,卡尔亲王就不同了,他是无所顾虑的,以为是、则是之,以为非、则非之——”
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另外,卡尔亲王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不过,在政治上嘛——”
打住了。
“好的,”关卓凡微笑说道,“我都明白了!我相信,腓特烈王储也好,卡尔亲王也好,中国之行,都会适得其所——嗯,他们两位,都会不虚此行的。”
“是,是!”李福思说道,“我也坚信,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的中国之行,一定会大开眼界……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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