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诛心之言

九霄门立道两万年，从一个山野修行小派，到成为如今仙道六宗之一，其间出现过多少奇人异事，有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

但在九霄门的历史上，却从来没有过如今的一幕。

堂堂一脉掌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修行界的巨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内门弟子指着鼻子喝问。

如果不是江凌虚的声音依旧在大殿之中回响，众人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放肆！”

“大胆！”

“江凌虚你目无尊长，眼中还有没有九霄门刑律？”

“此子胆大妄为，其罪当受重责。”

江凌虚一言喝问，顿时让在座诸位长老，掌殿震怒。

“掌律长老，此子胆大妄为，出言侮辱薛师弟，目无尊长。依律应当废去一身修为，逐出山门。”

擎天掌殿金钟元首先开口，便要治江凌虚重罪。

殿中的姜易和杨洪，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狂喜的神色。

“江凌虚，这次是你自己找死，看来不用等到九脉岁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薛师伯最好脸面，今日你当众辱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薛道陵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扭曲的面容已经昭显他的愤怒。

万九如沉声喝道：“江凌虚，你是晚辈，竟然当堂侮辱一脉掌殿，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就算你师尊在此，也绝不能轻饶你，还不跪下谢罪，求你薛师伯宽恕。”

万九如与战无师私交甚好，他言语虽厉，但不乏围护之意。

碧宵掌殿也开口劝说，但更多的巨头，长老，都是言辞咄咄，毕竟一个区区内门弟子，竟敢指责一脉掌殿，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江凌虚身处漩涡之中，看着这些人，仿佛又回到记忆中的云宵殿，千夫所指，那一幕何其相似。

“哼！诸位同修，本座何等身份，怎么会跟一个小辈计较。”

薛道陵站起身，整个掌律殿，似乎都因他而扭转。

“江凌虚，本座也不以身份欺你，你说本座纵容弟子，杀人夺命，残害同门。若你有真凭实据，本座立即退位让贤，从此不过问冥宵殿事务。不过，”

薛道陵目光闪过一丝寒光：“若你拿不出真凭实据，本座便要与战师弟理论理论，问问他是怎么教导出你这种大逆不道的狂徒！”

薛道陵话音一落，江凌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很好！薛道陵，你也莫作大度，今日我便与你理论，看你能否还坐的稳掌殿宝座！”

面对薛道陵恐怖的气势，江凌虚却犹如惊涛骇浪中的磐石，从容不迫。

掌律殿中，无论是长老，巨头，还是内门弟子，都沉默了。

双方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是比武斗法，却更惊心动魄。

“昨天夜晚，乃是传法殿传法之日，依照本门律法，神法境以下弟子，都要前去听讲，而我有伤在身，传法长老特准择日旁听。”

江凌虚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冷笑道：“但是这三个人，不在传法殿听讲，却出现在云横峰上。掌律长老，传法途中擅自偷溜，依律如何？深夜偷入云霄殿，又当如何处置？”

掌律长老眉头微皱，看了江凌虚一眼，缓缓说道：“传法殿传法修行，乃神圣之所。如有人胆敢冒犯，弄虚作假，理应驱逐山门。至于三人出现在云霄殿一事，真相尚未查明，无从定论。”

江凌虚与掌律长老之间的答问，让在场诸人同时生出疑惑，王九等三人理应在传法殿听讲，但为何会出现在云横峰？

薛道陵眯起眼睛，说道：“江凌虚，你抓住我座下弟子死在云横峰之事，便想借题发挥，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本座去问过传法殿，九霄名录已有三人名牌，而传法殿传法也不过在丑时，三人显然是听讲过后，在离开传法殿后遇害，你上述责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江凌虚气势恢宏的一句责问，便被薛道陵轻描淡写的化解。

万九如皱起眉头，好言相劝道：“江凌虚。你已经胡闹够了，再继续下去，你师尊也保不了你了。”

“多谢师叔关心。”

江凌虚先谢过万九如的好意，目光却转向擎宵掌殿金钟元：“金师伯。弟子敢问一句，擎天殿执掌仙经名录，而传法殿之中的九霄名录，是否在你门下弟子手中？”

金钟元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深深的看了江凌虚一眼，缓缓说道：“不错，九霄名录，的确在我门下弟子手中。”

江凌虚嘴角微微翘起，说道：“正所谓事在人为，九霄名录之中虽然有三人名牌记载，但如果有人想要篡改名录，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金钟元脸色阴沉的可怕，说道：“江师侄，你这是在质疑我擎宵殿徇私枉法吗？”

江凌虚说道：“擎宵殿主掌本门内务，权利之大，众人有目共睹。金师伯门下规矩虽严，但未必没有胆大妄为之人！”

云霄殿诸人此时已经为江凌虚捏了一把汗，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师弟，竟然敢得罪掌殿，而且一得罪就是两个。

“哼！”

薛道陵忽然开口，说道：“金师弟，此子今日是铁了心要让你我难堪了。你我何不就遂了他的心愿！”

金钟元冷冷的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他目光在门下弟子中闪过，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喝道：“陈季然何在？”

擎宵殿众弟子中迟迟无人回应，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刚入门的内门弟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回师尊的话，陈师兄昨天晚上从传法殿离开后，就没有回过擎宵殿。九霄名录，也被他带走了。”

姜易和杨洪此时已经面色铁青，背后冷汗淋淋，两人受意陈季然，修改了九霄名录。为了以防万一，在江凌虚死后有人再次翻查九霄名录，所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让他离开东玄山，避避风头。

没想到江凌虚竟然直指九霄名录有问题，让陈季然的离开显然是弄巧成拙。

死无对证！

金钟元脸色突然阴沉的可怕，他虽然相信门下弟子不会做这等愚蠢的事情，但是陈季然的突然离开，等于是欲盖弥彰。

“哼！江凌虚，金师兄门下弟子品行如何，九霄门谁人不知？陈季然突然离山，自有理由，九霄名录篡改之事，等他回山，自然真相大白。”

薛道陵春秋笔法，将九霄名录之事一笔削过。

“不过本座现在要问问你，本座这三名弟子，死在你云横峰，而你昨晚就在草庐之中。本座倒要问问你，本座的弟子，到底是何人所杀？为何你却安然无恙？”

薛道陵字字诛心，说到最后已经是厉声责问。

相比王九，洪坤，孟白阳三人之死，陈季然是否篡改九霄名录，根本就是小事。

薛道陵直指三人死因，掌律长老也开口说道：“江凌虚，掌律殿希望你说明昨天夜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江凌虚看着诸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在自己身上，恍惚忆起记忆之中，战无师面对千夫所指，咄咄逼人的问罪。

“师傅，你生性淡泊，不与人争，到最后都不为自己申辩一场。但弟子今世，却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江凌虚目无所惧，直视掌律长老：“掌律长老，掌律殿无需如此揣测。因为这三人，的确是命丧我手。”

“什么？！”

“不可能！”

“他一个废物，连神源都无法觉醒，怎么可能杀得了灵化境修为的弟子？”

方长青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脑海之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小师弟疯了，师傅不在，如今该如何收场？”

姜易和杨洪此时感觉自己从地狱又回到了仙境，刚刚两人还紧张指使三人暗杀江凌虚的事情会东窗事发，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江凌虚竟然自己承认杀了三人。

“哈哈哈哈，江凌虚，这次你还不死？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杀了他们三人，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就算是有千张利嘴，也无从自辩，你等着去万年牢受地火焚魂之苦吧。”

江凌虚将众人惊讶，狂喜，愤怒，疑惑，不解，窃喜，种种神态收入眼中，心中却是前所未有过的平静。

只见他再向前迈出一步，直指薛道陵：“薛道陵，我再问你一句，你，认不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