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青年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中年书生似是有所预料,沉声道:“此事如此了结最好。莫某身有要事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向众人一拱手,身形晃动间出了人群,倏忽不见。
众人一惊,均想这神算相士果真是修道高人道法高深,来去竟无影无踪。年老官吏沉默片刻,立马着手后续安排。
岳无信立于城门之侧,心中对这中年书生心服神往,有心想去结识一番,但转念一想不禁暗暗摇头。
魁梧青年意气风发,高声叫道:“薛某今日蒙各位好汉推举,又蒙上天明示,执掌此位,还望诸位尽力相助,薛某在此多谢!”人群中百余名铁水帮弟子连声喝彩,其余人也只得随声而呼。
岳无信心中异样,眼见此处再无他事便要转身走开,忽然身旁不远处一人叹道:“小小年纪便如此招摇,看来这城中百姓也是无望了,可得速速离开此地才行。。。”
岳无信微觉奇怪回头看去,城门另一侧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堆满货物。马车旁一名三十余岁的行旅商人身着赭布长衫,双耳招风嘴巴奇大,脑门凸出大半,正骑在一匹棕色马上对着远处人群指指点点。
岳无信见他长相诡异,想起当日初见魏阳子的情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赭衣商人耳廓一动,向岳无信扭头看来。
岳无信自知失礼,连忙低头转身。赭衣商人大声道:“喂,站住了!”马蹄声响起,竟追了上来。
岳无信听得明白,心中也不知为何要逃,反而脚下更快,沿着城墙飞奔而去。
眼见离后面追赶之人越来越远,突然听得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又是几声哎哟。
岳无信转头看去,身后那人摔倒在地,马匹受惊远远跑开。岳无信当即止步,回过身来奔到那人身旁,将他扶起身来。赭衣商人大嘴裂开哎哟不断,身上长袍撕开数条口子。
岳无信扶他坐起,歉然道:“你,没事吧?”
赭衣商人哼唧半天,浑身上下动了几动,确信并无受伤后才道:“我讲道理又不会把你怎样,你个少年跑什么跑?害得我马失前蹄摔这一跤,当真是毫无道理!”
岳无信更觉过意不去,只道:“方才是我不该笑你,实在对不住!”
赭衣商人扭扭脖子,斜眼看了他几眼道:“错了错了,你便正当该笑!你若不笑的话,那才是真正对不住我!”
岳无信一愣,以为他故意反说,仔细看他神色却见他一本正经,不由得心中疑惑。
赭衣商人摇头晃脑道:“蒋某生就异相,与常人大异,一般人见我这副怪样定是大惊,然后必是大笑。此乃人之常情,也便是合乎道理,故而蒋某对此向来坦然。”
岳无信点点头若有所悟,不过仍道:“那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追我?”
赭衣商人怡然笑道:“那便是因了你当先要跑了。你笑蒋某长相怪异,蒋某坦然处之。蒋某看你一眼,你也当坦然受之,为何却要逃跑?这便不合道理了,蒋某这才要追上跟你说上一说。”
岳无信一时无语,心中似有万千流星掠过。过了半响才道:“这番话倒也有理。。。”
赭衣商人猛地打断道:“怎么叫‘倒也有理’?看来你这少年并未明白,待蒋某再与你细说。。。”
岳无信连忙点头道:“有理有理,大大有理!你快些回去,不然马车上的货物可无人看管!”
赭衣商人脸现犹豫之色,看了岳无信半天才道:“也罢,你既已说懂得此理,蒋某又不是修道之人,又不会读心之术,若是再强加不信,便是蒋某无理了。那便起来吧!”岳无信额头汗水涔涔,赶紧扶他站起身来。
两人走到马车旁边,岳无信便要告辞。赭衣商人忽道:“方才看你这少年奔跑甚快,难道是习武修道之人?”
岳无信低声道:“我从未习武,更不用说修道了。”
赭衣商人两眼一翻,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他几回后忽道:“你若是天生便跑得如此之快,那必是天赋异禀,当是习武良材。”脑袋来回晃动,便如品茗一般。
岳无信心底清楚,自己这点身轻体快、耳聪目明均是来自当日那神秘卷轴的奇光灌体,并非天赋使然。闻此奇道:“你是习武修道之人?这都能看得出来?”
赭衣商人颇有几分自得道:“蒋某虽非习武之人,但走南闯北十几年,见过的习武修道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修道圣人,嘿嘿!”
岳无信心中一凛,知其所说圣人是指入圣境界的修道高人。自己虽说对修道并无强求,但若是有朝一日能到此境界居于修道顶峰,世间任何难事定能迎刃而解。而原先所思难以自保一事,到此境界后便算更有高人强敌,到时只需远远遁开,便也能无所拘束自由自在。又想到近年遭遇与方才眼前之事,心中渐渐火热,脸上神色变幻,向道之心终于破土而出。
赭衣商人等了半响微觉奇怪,不过知这少年心中当是有所沉思,便只微笑不语。他不知岳无信向来离群索居,心中杂念甚少,对这修道之事向来不决,惟有外物外言偶一触动方能使他沉心思索。
此时岳无信心中一片清明,再无一丝犹豫迟疑,一股少年豪气勃然生出,眼中现出坚毅之色,猛然抬头大声说到:“好!便要这样!”
赭衣商人吓了一跳,身子一缩道:“什么好?好什么?便要怎样?怎地这般吓人?”
岳无信解开心结,只觉看出去眼前景色一片明朗,微微笑道:“多谢你!”
赭衣商人脸上愕然,半响无语后笑道:“世人都道我蒋某人怪异,没想到你这少年比我还怪,哈哈!”岳无信也一起大笑,二人笑得极其畅快。
道旁经过之人见此纷纷侧目,不知这二人有何可笑,只当作怪人一般。
两人笑了半天,赭衣商人忽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蒋道理。”
岳无信听了又是一笑,片刻后才道:“我叫岳无信。你我名字倒是各有道理,哈哈。”
蒋道理点头笑道:“当真如此,看来我二人确是有缘。”顿了顿道:“那你打算去往何处?”
岳无信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并无何处可处,摇摇头道:“我父母早逝,现在一个人四处游荡,并无去处,也可说何处都能去。”
蒋道理想了片刻道:“方才我说你天赋异禀,实是习武良材,确是如此。你我有缘相识,你既无处可去,不如随我一同行商,远离此等荒乱之地。”微一停顿又道:“神江北岸西岭南面有座曲舟城,城中有个连山派,掌门姓钟是我的老主顾,虽说为人有些古怪,但却是武道高人。你若愿意习武,钟老头看在我的面上定会收你入门,不然你这大好良材白白浪费,便如宝物深藏不售般实在可惜。这番打算合情合理,你可别不讲道理啊!”
岳无信心中感激,便道:“多谢蒋大哥!那我就跟你一起上路。”
蒋道理哈哈一笑,去将跑开的马匹拉回,让岳无信坐到马车后面,领路往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