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京城

此时已近夏末秋初，连绵不绝的平原在天空下伸展出去，无边无垠的千里沃野中一片金黄，瑟瑟金风吹来，田中庄稼如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岳无信满心沉醉其中，只见天野相接处如海平线一般远远延伸，一时只觉似是回到了渔村海边，湛蓝海水都变成了金色波涛。慕雪兰长居天南，也是初到中原，而江南水乡水系密布，难有如此连绵平整的良田平原，故而心中也是震撼不已。只慕野云当是早已看惯，并不在意。

天武城看着就在眼前，其实距离云山尚有数十里路。三人脚程虽快，但也只走出二十多里路就已天黑，于是找了一家农户借宿，只说是到京城寻亲。农户只有老夫妇两人，见他三人一老二小，不疑有他，腾出一间卧室给三人借住。

数月以来一路上三人赶路甚急，只靠着包袱中带的干粮裹腹，这晚在农户中两位老夫妇着情款待，整治各种农家新鲜蔬菜瓜果，好些岳无信都没见过。另外还做了只松花鸡，皮酥肉嫩，香气四溢，岳无信人小贪嘴，吃得肚皮滚圆。慕雪兰虽仍话语不多，但总归少女天性，吃了不少农家菜肴，众人尽兴而终。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三人起身告别，慕野云取出一枚小指大小的金锭赠与农户夫妇。二人交口相拒，其中那老农说道：“几位能到我们家都是贵客，我夫妇世代住在这京城脚下，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这好客一道却是从祖上传下的，请几位不要客气。”旁边老妇也随声附和。

慕野云爽声笑道：“两位老人家太客气了，如此厚待，我们实在心中过意不去。只是昨晚见卧室中尚有少年人衣服，不知两位的子女怎的不在家中？“

老夫妇二人对望一眼，老农才嚅嚅开口道：“唉，本来我家有两子，年纪都已二十多岁，本来一直跟我夫妇在家务农，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算太平。哪想到五年以前。。。”说到此处心中一酸，竟掉下泪来。身旁老妇也是轻轻啜泣。

慕野云三人噤声相待，过了片刻老农才道：“五年前，村里常去京城做买卖的王阿四，在村里说到京城中朝廷招募年轻人从军，饷银丰厚。我那两个儿子也是心热，想去赚点银子回来好能娶上媳妇成家立业。谁知他们俩这一去却是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村里其他许多年轻人去了也都没有回音。大伙心里着急，让王阿四再去京城仔细打听，谁知道他竟死在了那里。唉，京城里面我们又不认识人，有人去告官也被赶了出来，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去打听这件事了。所以我想。。。我想。。。”说到最后老农吞吞吐吐，不敢出口。

慕野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农这才说道：“我想三位贵客既去京城寻亲，自然在京城认得熟人，只求帮忙问下这事就行。就算。。。就算我两个儿子有什么不测，也让我夫妇二人知道，胜过这每日担心。。。”说着和老妇俯身下地，就要跪拜。

慕野云忙伸手拦住，口中连道：“不可不可！两位老人家宅心仁厚，两位公子自当福星高照，慕某自当尽力。快请起！”说着扶起二人。

三人当下拜别老夫妇，沿着进城小道往东而去。

云山之东，洛水之南，东原之西，丹林之北，当今神州第一城--大武王朝皇都天武城如虎踞龙盘一般矗立于无边平原之上。相传当年武帝除了武功绝顶之外，尤擅儒家风水堪舆之法，算定此处乃神州气运交汇之所，定国之后终建都于此，至此已有千年之久。而这千年之中大武王朝倒也大体兴盛太平，后世之人无不对武帝之博学远见景仰万分。

天武城占地极广，足有数十万顷，其中民众何止千万。城墙外呈四方之形，乃是武帝按照华夏神州自古传世的河图洛书所设。城池分为内外两城，外城按河图布局，占了整个城池十分有九，乃是普通百姓生活居住之所。而内城以洛书为基，占地虽不到全城十分之一，却是整个皇都乃至大武王朝的核心所在，所有皇亲贵戚、朝廷官员以及与朝廷关系非同一般如尊仙堂这般存在都位于内城之***外两城之间有护城河相隔，分东南西北四方有四座桥梁相连，平时南北二门并不开启，只东西二门通行，驻有禁军守卫。而外城共有八门，分为四正门四角门。

此时岳无信三人正沿着城外道路往外城西北角门而来。越是靠近天武城，道上行人越是众多，有行脚的路人，也有挑着担子的买卖人，还有驾着马车的富贵人家，更有骑马奔驰的武林中人。车来人往，好一派神州兴旺气象。

岳无信哪见过这等繁华景象，看的眼睛都快花了。慕野云眼光一扫他脸上神色，低声说道：“这还只是京城外面，待会进了城你岂不是眼珠都要掉了。小孩子早该长长见识了，哈哈“

当年天武城建城之时，本以为已留出足够土地，不曾想千年以来并无战乱，天灾亦不甚多，由此神州百姓兴旺繁盛，加上又喜好聚群而居，故而原本看似巨大的外城已容不下这许多人口，只得把城外周边的万顷良田用以民众居住，成为没有城墙的‘城外城’。

三人来时路上已有说过，若非万不得已岳无信和慕雪兰均勿开口说话，免得他二人南方口音被人所疑。而慕野云行走天下，南北口音早已信手拈来，若有人相询一切由他出面应付。故而岳无信听见慕野云如此说，也不言语，只仍四处看个不停。慕雪兰更是用一条长长头巾将脸遮得严严实实，配上她一身村妇衣裳，活脱脱一个中原农家姑娘打扮，再也看不出原本模样。

三人边走边看已近天武城西北角门，只见两面高逾二三十丈的巨大城墙在平原上如两条巨龙般从东南两个方向横卧而来，交会之处是一座宽至卅丈、高达百丈的八角塔楼，层层叠叠有数十层之多。塔楼顶端一面数丈见方的巨大旗帜白底黑字，上书一个大大的“武”字。城墙上一队队身着火红服饰的士兵盔甲鲜明跨刀执枪，更有身着白色将官服饰之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回穿梭。

岳无信口中乍舌，啧啧连声。虽然在书中早已看过多次当年大武王朝武力鼎盛之貌，但是的确是百闻不如一见，脑海中所想的那点皇城气象跟亲眼所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又想到这还只是如今太平之世，京城守卫必然早已不如当年全盛之时，于是越发心中越加憧憬向往。

三人跟着人流，从角门中穿过。门旁两排守门卫兵并无盘查，只匆匆一扫便让众人过去。

进得城来，数条青石大道向城中笔直延伸。岳无信抬眼望去，只见城中密密麻麻各色建筑鳞次栉比，沿着大道一铺而去。慕野云自从靠近角门以来一直闭口不语，到了城中更是眼神警惕，在城门边雇了一辆驴车，沿着西面城墙边的一条大道往南而行。

天武城内城位于城池中心，北面则是拱卫京城的御林禁军驻守之所，东面市肆繁华商家众多，故而接壤的东北与东南两处以富贵人家居多，南面和西面则多是一般普通大众。

虽是城池边缘，但也是人流如织，好在青石大道宽达十丈，驴车走走停停倒也不慢，两个时辰后就到了慕野云所说地方。

三人鱼贯下车，慕野云付了车马钱，车夫驾驴自行掉头回去。

只见所处乃是一片普通民居，周围只有几个路人经过，倒是难得的清静。慕野云微微颔首，自语道：“如此多年了还是这般模样。。。“低声说道：“从此处过去还有几里路，你二人紧跟在我身后，切忌不可说话。”说完从身后取出一顶农家草帽，拉低帽沿，转身走进民居间的一条便道。

岳无信和慕雪兰心知到了天武城中不可轻易露了形迹，不发一言一前一后跟着慕野云而行。

此处民居何止千万，房屋都大同小异。也不知慕野云如何认路，带着二人东一转西一拐，有时看似走到死胡同了竟又从屋后找到一条小道。如此辗转而行，三人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来到一条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