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藏剑于心

交州，州牧府中，此刻已近子时，贵为一州之主的士變，仍在掌灯夜读，捧着一卷书筒，他缓缓踱步走到了窗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凝望着合浦方向。

沉默了片刻，突然自言自语的说道：“听闻最近合浦可不怎么平静，高原来的杨家出了个神童，闹得满城风雨，尚未结出灵田，便已力压李赵两家，这般天赋放在京城，怕也是惊才绝艳，恐怕也只有那个老家伙的弟子，才能与之媲美吧，杨家毕竟来历不凡，对交州始终是个隐患，如今又出个如此妖孽的麒麟儿，以后某要清楚的知晓，杨家的一举一动。”

角落的阴影中，突兀的传出一声：“遵命！”

随即一道黑影闪过，四周又迅速恢复了宁静。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的眼神，略显无奈，随即用书筒，轻轻拍打了下额头，仰视着星空，径自呢喃道：“杨家啊杨家，当初为何偏偏选择了交州，也不知道那些个老家伙，是否还健在……”

翌日，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自己起了个大早，拉着还有几分醉意的父亲，便急匆匆的赶往蔡府。

来到府前，老师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前往洛阳了。

在这个没有高铁，没有电话的时代，或许一别此生便再难相见，自己隐隐有些哽咽，不知如何开口。

作为一代大儒，平日里雷厉风行，此刻他却也不知，如何割舍与杨汴的这份师徒情。

空气似乎变得有些肃静，老师默然了半晌，缓缓走上前来，脸色平淡的轻轻抚摸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他苦笑了一番，旋即略显唏嘘的感叹道：“子寒，为师此行亦非本心，当初便已看淡了仕途，但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为了，肩上一些本是子虚乌有的责任，而违背初心。”

老师顿了顿，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颇为期许，他微笑着又说道：“为师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以你的天赋，将来合浦留不住你，交州亦是如此，洛阳才是你的天地！但为师希望你谨记，锋芒毕露，不如藏剑于心，重剑无锋则大巧不工！”

他当然知道，自从昨日之后，自己的事迹，便被口口相传，更被说书先生，夸大为了麒麟儿，响彻整个交州。

老师会这么说，自然是希望，自己不要刚过易折，亦不要因为外界的盛名，而荒废了学习。

不过有了人尽皆知的文名，难道不好么？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中还是嗯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甚好，甚好……”老师欣慰的笑了几下，随即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自己一眼。

他生怕因为留恋这里的一切，而忘记了家族的重担。

或许这就是士族中人的悲哀吧。

目光四处扫寻了一番，也没见到师姐的身影，不禁开口问道：“老师，怎么没见师姐呢？”

“小妮子爱哭鼻子，怕受不了这离别的一幕，躲在马车上，不肯下来呢。”老师看了一眼马车之后，笑了笑如此说道。

“哦！”他眼中涌现出了，掩饰不住的失望，随即强作欢笑，递上了一卷画，故作轻松的抿嘴笑了笑，声音却低沉的说道：“老师，这是弟子，昨日比试时，为师姐所作的画，麻烦您代劳转交给她吧。”

蔡邕微笑着收下，旋即迟疑了片刻，狠了狠心，神色凝重的说道：“保重！”便转身上了马，轻轻挥了下马鞭，略显简陋的马队开拔离去。

“老师！合浦江水深千尺，不及老师待某情！”他脸色木然的高呼道。

蔡邕本是决绝的身影，闻言颤了一颤，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此时马车的帘子却突然被拉开，里面伸出了一只白嫩的葱葱玉手，丢下了一片树叶之后，随即关上了帘子，马队不再停留，奔驰而去。

看到儿子泛红的眼眶，他非但没有丝毫安慰，脸上反而充满了笑意。

自己起初知道，伯喈兄要离开的消息时，也是颇为哀愁，无论是二人的交情也好，还是伯喈兄留在合浦，对李赵两家有震慑也罢，于情于理，自己当然不希望他离开，不过嘛，嘿嘿……

自己跑上前去，捡回了师姐所留下的树叶，转身却看到，父亲阴阳古怪的表情。

嗯？因为老师的离开，父亲失心疯了？不至于吧，没听说过，父亲有龙阳之癖啊……

他一脸不解的看着父亲，心中却瘆得慌。

此刻，父亲一脸孩子气的嘚瑟样，大步上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旋即坏笑的说道：“小子，昨夜你老师和某商量了下，说是现在定亲了，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比较合适呢？伯喈兄说要等你到十四岁，某看呐，有些晚了，恐怕你这小子早就等不及了吧？哈哈哈……”

什么？定亲了！自己顿时愣住了，傻呆呆的伫立在原地。

等了半天，见他还没回过神来，杨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就往家中走去。

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老成的轻咳了几声，强行压抑住内心无比的激动，故作淡然的往前走，也不说话，心里却止不住的臆想着，未来和师姐成亲以后的“性”福生活……

啊？呃……这小子怎么这么淡定？父亲坏笑的表情顿时僵住，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归途中，蔡邕静静的骑马徐行，心中却不断回味着，杨汴的那句合浦江水深千尺，不及老师待某情。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对这个弟极为满意，天赋、努力和品行皆是上上之选，不然自己也不会在给家族的回信中，反复的提及并夸赞他了。

他深知士族中的女子，对于家族唯一的好处，便是用于联姻，女儿即便没有和子寒定亲，回京之后，也只是换个大家族的子弟定亲罢了。

或许是子寒天赋惊人，让族中的那些老家伙心动了吧，对他做些投资倒也正常。

总之，家族居然同意把女儿许配给子寒，这点自己始料未及，毕竟子寒的天赋再怎么妖孽，也是需要时间来成长的，半道夭折的天才，可不在少数，不过自己女儿能嫁其所爱，也是幸事一件。

他微微甩了甩头，不再去细想这些后辈的儿女情长，而是开始考虑自己，将要怎么去和朝廷中的，各类三教九流如何勾心斗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