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鸟群

入水的一瞬间，符予阳感觉自己经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又像只是短短的一秒。他随即清醒过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饶是他活了差不多三千年左右，也被身边的景像震憾地一堨糊涂。

与其说是身边，不如说是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没有他，如同再平凡不过的世界一般，只是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一切，天空中的飞鸟、海里的鱼群、以及陆地上的动物，都尽收在他眼底，他能看到这些动物的外表，又能看到这些动物的内脏，甚至正在流动的血液。

符予阳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尝试着找到自己，然而画面拉长模糊向身后飞去，在一股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力道下，他的意识飞过了山川、河流、城墙、人群，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弘的皇宫。

他被力量带进了皇宫里，进入了一个穿着华贵衣裳的女人的身体内。

“怎么会这样？！”周皓惊讶的声音在符予阳耳边响起。

符予阳马上说：“皓哥？”

周皓登时道：“予阳你在哪，我看不见你，而且我也看不见我自己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符予阳说，“我们跳入了忘川河中，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忘川河里的虚影，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跟我们无关。”

此话一出，周皓于是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突然道：“我们这是穿越了吗，可是我现在为什么穿到一个女人的身体里了？”

符予阳：“……”

符予阳看着面前正在为自己对镜梳妆的华贵女子道：“是什么样的女人？”

周皓说：“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感觉跟我妈的衣服差不多，就是颜色不同，她穿的衣服是红的。”

“好吧。”符予阳看着镜中的女人，身后有侍女上前为她戴上凤冠，道，“我和你应该是在同一个女人的体内。”

周皓顿时无言了，半晌后他说：“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在我旁边，只听得到你的声音……对了，咱俩不会变成女人吧？”

“去你的。”符予阳刚想叫周皓滚蛋，却见画面平移，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穿明黄衣服的男人。

女子上前盈盈拜倒：“参见陛下。”

周皓好奇道：“这是在拍电视剧吗？”

“别出声。”符予阳说，“忘川河不会出现没有意义的东西，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男人将女子扶起来，又屏退了左右的侍女，这才温柔道：“倩儿，你辛苦了。”

名叫倩儿的女子摇首道：“只要是为了陛下，臣妾就不感到辛苦。”

“你还叫我陛下？”男人轻声责怪。

女子声音一顿，然后声细如蚊，娇羞无限道：“夫君……”

男人哈哈大笑，将她搂在怀里，一刮鼻尖说：“朕的皇后真是令朕感爱不已啊！”

两人登时牵着手朝后堂走去，亲热的话不绝于耳。

“皓哥，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人？”符予阳皱眉道。

周皓却说：“我不知道，不过呆下来的画面要少儿不宜了，要继续看吗……”

符予阳：“不想看也只能看，你能控制自己吗？”

周皓不说话了，所幸画面抖动化开，现出满眼的梅花，此时正值雪天，雪与梅并蒂齐枝，一眼望去是满目的银白。

“皇后娘娘……”身后有侍女远远跑来。

女子并没有回头：“怎么了？”

侍女带着哭腔道：“皇上要凌迟处死袁将军，皇后娘娘您快去劝劝他吧！”

“什么？！”女子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着跪倒在地的侍女，“怎么一点先兆都没有？”

侍女说：“奴婢也不知，方才给袁将军的妻子烧药时忽然有公公传讯进来，听闻噩耗，袁将军一家老小已经哭成一片了。”

女子便不再犹豫，她一甩披帛：“走，随本宫去养心殿。”

符予阳说：“好奇怪，这宫里的侍女怎么会去此后官员的家属？”

“你历史都读狗肚子里去的吗？”周皓难道轻蔑了符予阳一回，“这个女人明显就是那个传奇一生结局成迷的倩皇后，她的丈夫明显是这个朝代最后一个皇帝，延远帝。”

符予阳又说：“那这些又跟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周皓啧啧道：“延远帝在位期间外戚权重，偏又不多纳嫔妃，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朝堂上也就皇后的娘家人会明显地支持他，其他世家的人哪有个不各心怀鬼胎。后来延远帝想了个法子，这后宫里既然没有别的嫔妃，那便让这些官员的妻小们住进来，由皇后去照顾他们的日常饮食，说得好听点叫体恤官员，但实际上……”

“这些官员家眷全是人质，被软禁在后宫之中。”符予阳接口道。

周皓点头：“就是这样。”

女子坐在轿辇上，两边是高耸的暗红色宫墙，一路上有数不清的太监正在往道路两边扫开积雪。

养心殿的朱红色大门就在前方，女子示意抬轿的太监停下，随着公公高昂尖利的嗓音，她拢着袍袖，在风雪中朝着正门走去。

“你来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疾飞之中的毕剑锋身形猛地一停，他左右张望，目光最后却停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那是蓝雪姬，千年的樱花妖树。

在他的头顶之上，无数青色的灵鸟蜂拥而至，犹如旋转的银河，它们衔着靛砂的花瓣在天空中飞舞，继而隐没在蓝雪姬的枝稍上。

这棵巨大诡异而又绝美的妖树有着几近三十尺的宽度，而它半开的花瓣在树枝上，于冰雪中闪烁着更加瑰丽的宝蓝色，花瓣迎着风微微摆动。阵风袭来，恍若一团巨大的雷云在星川的彼岸闪烁着光芒，无数冰雪般的蓝色花瓣随着和风散向四面八方，她覆盖千里的树冠吸引来了成千上万的灵鸟，树干却隐没于浓沉的黑暗之中，没有丝毫阴影的变化。

虽然已经远远看到蓝雪姬的身姿，但如今飞到近前时，毕剑锋仍然忍不住想赞叹，这棵树的确当得起蓝雪的盛名。

而在这棵巨大的樱花妖树前，一个女子静静地飘荡在空中，淡蓝的裙纱随风舞动。

毕剑锋沉声道：“路雨晴，好久不见。”

路雨晴怀中抱着一把通体火红的琵琶，她轻轻一拨动细弦，叮呤的音调在跳动的同时，蓝雪姬晶莹的花瓣也开始明暗变幻。

“我就知道。”路雨晴以袖拂面轻笑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毕剑锋张开双臂，朱雀与白虎的法相在他身边若隐若现。

“赶紧停下这场大雪，这是我最后的奉劝。”毕剑锋神情严肃道，“白虎剑！”

白虎法相中传来一声震天的虎啸，随即银光变幻凝聚，在他手上凝成一把长剑。

“不是还在劝我吗？怎么连剑都拔出来了？”路雨晴倩然一笑如三月花开，说，“不过你也的确聪明，知道我不会停下这场大雪。”

一只青色的灵鸟飞过来，路雨晴抬起手来，它便落在路雨晴葱白的食指上。

路雨晴说：“知道我为什么要降下这场大雪吗？”她抬起眼眸，像是宣布一般大声道：“因为我要身后的蓝雪姬盛开。”

毕剑锋看着那只灵鸟说：“你手上的鸟……”

“青灵雀。”路雨晴笑着道，“梅花会在严寒中盛开，这些青灵雀会将梅花的花瓣衔来带到蓝雪姬的枝杆上，那些花瓣里充满了新鲜的生命力，这样，即使是枯萎至斯的蓝雪姬，也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绽放。”

毕剑锋一挥长剑，闪着银白流光的白虎剑噌然发亮：“看来说话是讲不通了，正好这叠翠峦上长了些残枝烂木，也是时候该修整一下。”

路雨晴一挥长袖，那只青灵雀高飞飞起，在第一声琵琶弦响时化为晶莹的光点，如暴雨般射向毕剑锋。

毕剑锋仰身后掠，那些光点在他的耳边擦过，泛起冰冷的寒意，遥遥坠向无边的雪地。他那一刻白虎剑瞬间脱手，化做流光朝着路雨晴的位置疾刺而去，路雨晴不慌不忙，祭起手中的烧槽奏起了第二声音响，无形的空间瞬间隔开，将白虎剑的锋芒远远的阻在三尺之外。

“城春国春山河春，江深林深草木深。”

路雨晴手上不停，那琵琶声连贯不绝于耳，白虎剑受其影响登时摇晃不稳就要落下，毕剑锋连忙念动法诀，将银剑收回于手中。

那白虎剑本是毕剑锋功力大成后上四象阵中所化，与他本体魂魄融为一体，牵一发动全身，如今白虎剑出师不力并且灵力被影响，当即一口闷气涌上喉头，说不出得难受。

路雨晴的脸上带着清丽的冷笑，她轻抬素手凌空一招，天上群集的灵雀群登时如同得令一般，发出狂野的尖鸣汇聚在一起，犹如一道银练朝着毕剑锋扑击过来。

毕剑锋几乎可以感觉到，只要自己被抓中，他的身体会在瞬间中被鸟群扯成碎片，然而就在这时，鸟群后传来路雨晴冰冷的声音。

“想当年，倩皇后也是这样，看着无数的鸟群，将一个人活活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