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煊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里猛地打了个突突。
沈延川……他怎么这么问?
难道——
不可能!
当年沈延川甚至都不在京城,他怎么可能……
萧成煊勉强让自己冷静:“既然他说那些事是我做的,那我自然要找他要证据!”
沈延川轻轻颔首,似是表示理解。
“齐王所言有理,若是没有证据,岂不是成了冤案。若再搞得和当年霍将军一案般冤枉了人,更是不好。”
他这话说的平平淡淡,可萧成煊怎么听怎么刺耳,总觉得沈延川有所指代。
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去较那三言两语的真了。
当年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他就不信,沈延川真能有通天的本事,拿出当年的证据来!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了沈延川身上。
或好奇或疑虑。
沈延川似无所觉,反而侧头看向了徐凤池。
“徐大人,我记得当初叶二小姐回京,曾特意前往徐府登门拜访。”
徐凤池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点了点头:“不错。”
他和叶铮关系好,并不是什么秘密,叶铮死后,也一直是他为之奔波。
叶初棠去往徐府登门道谢,京中许多人也都是知道的。
沈延川又道:“那不知她当时可曾转交给过徐大人什么物件?”
徐凤池顿了顿。
其实他和叶初棠的确是在那之前,就已经联系上了。
这一路查探,叶初棠也曾明里暗里给过他一些暗示和线索。
只是……
“并无。”
徐凤池摇了摇头,
“当时她和几个年幼弟妹刚刚归京,身无长物。我怜她姐弟几人无父母兄长照应,特地将当年保留的几件遗物转交。”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
沈延川继续问道:“遗物?”
“是。”徐凤池轻吐口气,“叶铮他们出事之后,我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来……想了法子拿到了现场留下的几个物件。”
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又隐隐带上了几分钦佩。
当着陛下的面!
徐凤池居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按理说,案发现场的所有东西,都是不允许私自拿走的。
徐凤池是真敢啊!
当然,叶铮为官清廉,虽然那时候是带着家当走的,但其实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大部分还被叶恒不动声色给占了。
徐凤池能搞到的,估计也是些小玩意。
但这份心意,实是真挚难得。
“我本来还想送些金银细软,但她没要。”
这便清楚了。
叶初棠那一趟拜访,只收下了她爹娘和兄长的几件遗物。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萧成煊在一旁听着,却是有些觉出味儿来了——沈延川这是想从徐凤池那找证据?
真是可笑!
当年的叶初棠才十四岁,突然遭遇刺杀,估计人都吓懵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能活下来已是命大,沈延川居然还以为,她能拿到什么证据,留待今日?
萧成煊忍不住出声嘲讽:
“沈延川,你这证据,莫不是要现找吧?这没有的东西,你还能硬要不成!?”
沈延川眼帘微抬,淡淡看了他一眼。
萧成煊突然脊背一寒,心底莫名窜上一股子不安。
沈延川这人他看不透,他永远也猜不到他想要干什么。
但有一点:沈延川对叶初棠有意!
这事儿已经扯出了叶铮,那么,为了叶初棠,沈延川绝不会轻易揭过。
他还会做出什么来……
沈延川唇角掠过一抹极淡的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又看向叶恒。
“当年叶铮大人一家的事,大多是你料理的。若有任何蛛丝马迹,想必也已经被抹去了?”
叶恒脸色难看至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萧成煊已经不耐烦起来。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拉了一个叶恒出来凭空诬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吗?沈延川,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来便是!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叶二小姐曾同我提过,说当年她父亲遇刺的时候,她是靠着兄长拼死相护,才得以死里逃生,保住性命。”
沈延川打断他的话,音调平静。
然而众人闻言,却不难从这简简单单的话语中,想象出当时情形。
萧成煊一时哑火,殿中陷入安静,只剩下那道清冷如玉石的嗓音格外清晰。
“她说,她阿兄身上一共中了一十三箭,血尽而亡,却自始至终将她护在怀中,未曾松开半分。”
徐凤池突然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忍地闭上眼。
谁也不曾料到,那样骄傲如松柏的少年,最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于外人而言,这寥寥几语,便概括了叶铮与妻儿的结局。
唯有经历过那一切的人,还留在那场噩梦之中,漫长而煎熬地度日。
众人默然不语。
沈延川看向萧成煊,眸光冷然,一字一句:
“她说,她是睁着眼,亲眼看着那十三支箭,如何一支支刺入她阿兄的血肉筋骨之中的。”
萧成煊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有无形的恐怖浪潮,铺天盖地涌来,瞬间将他吞噬!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张口想要喝止沈延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卡住,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他几乎不敢继续和沈延川对视,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沈延川凤眸微微眯起。
“她说,如果再次看到那样的箭,她必定一眼认出。”
“巧了。”
“她果然又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