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寨

秋末冬初的苍岭，已经可以感受到一丝寒意。李长河穿着新硝的皮袍，缓缓地在丛林中前进，搜索着地面可能出现的线索。原氏子弟莫名失踪，原长老震怒异常，不顾苍岭狼群的反常躁动，勒令全寨猎人入山寻找，虽然年轻猎人们都颇有怨言，但奇怪的是其余三位长老都没有反对。李长河尽管对此也很不理解，但还是背上猎弓入山了，跟在身后的李明海则手持弓箭，一脸紧张地上下张望，戒备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李长河是安平寨的一名老猎人，出猎已经有二十年了。李明海是他的独子，才十七岁，虽说也跟着猎队出猎过几次，但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浴血搏杀，因此还嫩的很。想到这里李长河不禁想笑，虽说孩子还是有出息些好，但自己这个儿子性格不够刚强，智谋也稍显不足，不是成大器的材料。能当个普普通通射鹿射兔子的猎人，养家糊口传宗接代就够了。哪能谁家的孩子都像那个野种一样，跑到桃花谷里和紫烟蟒玩命。安平寨中人人习武，自己还能照应他几年，等他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自己一定要把孙子好好调教调教。

正在胡思乱想，身后的李明海脚步停了下来，落足稍重。李长河是老猎手，回头问道：“怎么了？”

李明海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树梢。李长河抬头一看，远远的山坳里面，一团粉红色的云朵，贴着树梢快速飞来。李长河慌忙一把把儿子拉到树后，屏气凝神。然而转瞬之间，一股大力自上而来，二人眼前一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胡妹子盘坐于云雾之上，纤手一挥，腰间的绣着牡丹花的绢制香囊张开小口，二人被吸入囊中。云雾却是半分也不停顿，顺着林木茂密之处，飞遁到峰巅。这处地方高出周围山峰一截，足以俯视四方，一条山涧蜿蜒流过，直泻而下。正是安平寨后的将印山顶。胡妹子抬起纤手向下一指，“牛哥哥，这里便是那地界了，叫做安平寨。”

原来胡妹子带着牛青山走了一圈，却是绕到了安平寨后方。牛青山按落云头，阿林仍然被无形力量悬挂在他身后。身上的鲜血仍在滴滴答答不断流下。胡妹子秀眉微蹙：“牛哥哥，你就不能把他收到人袋子里么，奴家看着怪吓人的。”牛青山哼了一声：“扔到人袋子里，人畜皆敛息闭气，昏昏沉沉，无知无觉，这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子。我就是要让他受尽千般苦楚，不怕他不说实话。”

胡妹子笑道：“却是妹子多事了，牛哥哥怎么办，自然有牛哥哥的道理。”牛青山鼻腔中喷出两股热气：“不要多说，宝物在哪里？”

胡妹子瞥了他一眼，指着下面的安平寨说道：“我当日是在寨子前门外十里，感应到有灵机勃动，勾动我周身法力震颤，才过来探查。这寨子虽然看着石木搭建，但是暗地里有两层阵法护持，一层在寨外，一层在祠堂外，不知是什么人布下的。说不定是旧时修士路过此处，布下的护宝阵法。如此郑重，这宝物应当十分贵重。这第一层阵法残缺不少，阵眼灵石灵机晦涩，显然是长期无人护持，逐渐损坏的，我还能潜行进去。但第二层阵法灵机充沛，运转严密，小妹我不懂阵法，只能硬闯。想来不会轻松，又怕把动静闹大。还望牛哥哥出力助我，有所斩获，小妹不敢贪得，愿与牛哥哥平分。”

牛青山虽然表面仍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在暗自嘲讽：“你当然不懂阵法，一头修习外门媚术的骚狐狸，这辈子只能走些下九流的路子，能修到通玄三重已经是造化，哪里可能掌握什么可成大道的真本事。”

想是这么想，但牛青山却毫无表露，他端立于山顶之上，双目紧闭，须臾睁开，双目瞳仁之中已经亮起两点碧光，望向下方的安平寨。眉头紧锁，仿佛看到什么极为为难的事情。半晌后双目闭合，再睁开已经恢复正常。胡妹子道：“牛哥哥这碧落分水睛出马，想来是有眉目了？”

牛青山依然眉头紧锁：“第一层阵法已经残破不堪，无需忧虑。第二层阵法我也看的七七八八，应当无妨。但那祠堂里面，还有第三层阵法，幽深难测，毫无破绽。想来一是护宝，二是封锁灵机。不然能让你金丹不稳的宝物不可能灵机如此隐晦。这个却是要下大功夫了。”说完斜眼看着胡妹子。胡妹子是个晓事的老妖，何等乖觉。立马把软绵绵的身子靠上来，甜糯糯地撒娇道：“牛哥哥可不要欺负奴家，奴家一弱女子，修行艰难，牛哥哥如何还要刁难于我。”

牛青山被这媚骨横生的女妖痴缠一会儿，耐不住便道：“妹子，并不是我老牛不肯出力，只是这第三层阵法，老牛从未见过，若要强行破阵，又怕毁了阵中宝物，只能水磨功夫，慢慢耗尽阵法灵机。但是这么一搞，老牛我也要大伤元气，妹子修行不易，我的气血可也不是天生的啊。”

胡妹子扑地跳开，莲足一顿：“罢了，反正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要怎样也只得由你。若是见了宝物，由你先挑，你七我三如何。”

牛青青一拍大腿，哈哈一笑：“妹子果然爽快。还请妹子制服这寨中人畜，免得打搅我等。”

胡妹子白了牛青山一眼：“死没良心的！”秀口微张，吐出一小团粉色烟雾，这烟雾色泽柔媚，艳光流转，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神不定。胡妹子伸出纤手，轻轻托住烟雾，秀口轻轻一吹，烟雾缓缓发散而出，色泽渐渐变淡，逐渐化为一道覆压周围十里方圆的无色烟瘴，缓缓坠下，将整个安平寨盖在其中。

胡妹子本是十万大山中的一只金眉赤尾狐化形而来，通玄三重大妖，再进一步，便可踏入化丹境界，成为一方妖王。惑人之术何等厉害。须臾之间，寨中人畜纷纷萎顿于地，毫无知觉。

牛青山点点头，踊身一跃，雄壮的身躯从悬崖上轰然坠下，落到安平寨上方十丈之处，右腿微微弯曲，轻轻一顿，空气被他这么一踩，竟然出现一个剧烈抖动，仿佛踩碎了什么东西。只听“叮”的一声轻响，虚空之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安平寨自建成以来，第一次完全袒露在苍岭之中。

经过空中这么一踩，牛青山下坠之势已经不是那么迅猛，轻轻地落在地上，正是安平寨祖先堂前的议事台。俯瞰下去，安平寨中人众已经全都歪倒在地，不省人事。锅中菜肴香味腾腾升起，杯中水汽氤氲，但整个寨子已经如同睡着一般，毫无知觉。

身后风声响起，胡妹子也落了下来。牛青山赞道：“妹子真是好手段，若不是事先知情，这么给我一下，我老牛也绝对着了道。”胡妹子啐了一口：“牛哥哥净会取笑奴家，牛哥哥牛魔霸体百毒不侵，哪里在乎我这一点小手段。也就是对付凡人，才能这般有效，百试不爽。”

话音刚落，牛青山突然纵身一跃，瞬间已经到了议事台上一块大石旁边，伸脚轻轻一踢，大石便如石子一般忽溜溜滚出七八丈，轰然撞在山壁上。大石下藏了一名老者，身穿兽皮长衣，面容清癯，但此时面色惊慌，哪里有一点平时的高贵之气。正是安平寨中祖先堂的主持人，原长老。

牛青山浓眉一皱，原长老也被那无形大手捏了起来，吊在空中抖地筛糠也似。胡妹子快步跟上，从原长老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形如圆环，色泽纯净，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清气，将原长老护持在其中，这才能不受粉红烟瘴的迷惑。

那无形大手提着原长老抖了抖，仿佛化为五只，将原长老四肢与头颅拉地笔直。牛青青沉声问道：“这玉谁给你的？那祠堂里有什么？谁留下的那东西？”不等原长老回答，身后的阿林被提了出来，他伸指头指了指阿林，“不想变成他那样，就想好了再说，我数到三。三！”话音刚落，喀拉一声，原长老的右臂已经被大手扯了下来，鲜血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