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乾怒极,右手拍击红木朱漆桌面,拇指上那一颗上好羊脂玉制成的扳指立即碎裂,玉石四溅,兰馥的脖子被四下激射的碎玉划破,细细长长,鲜血微微染红她乳白色的衣领。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校子轻声道:“王爷,宇文氏已经醒来,如今正在嫡福晋的搀扶下候在存兰居外边。”
拓跋乾闭上双眼,略微平复一番勃然而生的怒气,清冷道:“让她们进来。”校子道了一声是之后便赶紧出门去。
拓跋乾缓缓走到兰馥的身边,伸出右手,将她的脸扭转过来,细细打量一番。他不知为何自己今日在湖心亭会认为眼前的女子美若天仙,就算不是与慕容家联姻见着她亦会一见倾心。
兰馥自然不知拓跋乾心中所想,太阳已经完全掉下山头去,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她如今的心情亦是一般。
曾经在慕容府中,就算是被众人误会,她亦不会像如今一般孤立无援。她抬头瞧着高高的房梁,或许今夜她便要被轰出王府,今后她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花瓶底的声音由远及近,面色灰白的宇文氏虚弱地向着拓跋乾行礼,兰馥未曾瞧她,只是依旧跪在夏日莲荷毯子上。
拓跋乾见宇文氏那般模样,就算平日里对她嚣张跋扈的行为多有不满,但终究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道:“坐下吧。”然后又对着一边的府医,道:“王大夫,去给宇文氏瞧瞧。”
在府医诊断之时,司徒氏趁机问道:“王爷,如今是否已经证明兰馥妹妹的清白?”她故意如此说,拓跋乾心中一颤,怒道:“事情本便是她做的,又何来清白,她便是一个毒妇,不值得你信任于她。”
司徒氏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故作惊讶道:“果真如此?”赶紧便走到宇文氏身边,背对着拓跋乾,她的嘴角恍若擒着一朵黑莲。
拓跋乾却是不知司徒氏的心思,继续道:“慕容氏方才还嘴硬,硬说那一壶水中的红花并不能够证明事情便是她做的,府中的事情你最明白,如今应该如何处置她?”
司徒氏的双眼忽地便阴霾下来,宇文氏正在她对面,瞧见那不断翻涌着黑气的眸子,其中恍若泛出无数残肢断掌,没来由渗得慌。
府医收回宇文氏皓腕上的手,略微斟酌,道:“宇文福晋此次伤及根本,若是将来调理得好,或许还能怀上孩子。”言下之意便是她今后几乎不能够生儿育女。
宇文氏悲呼一声,扑倒在司徒氏的怀里,眼中泪水潺潺而下。众人看来便是司徒氏在宇文氏耳边小声宽慰她,而宇文氏听到的是:“记住方才我对你说的话,想要活命便老实一些。”
宇文氏浑身一震,嘴中的呜咽之声忽然便变为嚎啕大哭,挣扎着起身,就要向兰馥扑去,厉声道:“是你!都是因为你在茶中下了红花,并且巧言灌我喝下,我才会落到如今地步!”
宇文氏实在是夸大了,她根本不知道茶里面有红花,还是之后司徒氏在扶她来到此处的过程之中才被告知,并且她连兰馥的面都没有见到,又怎么说巧言灌下。
拓跋乾本是打算好好惩治兰馥一番,但是这话越听越奇怪,宇文氏所说的,似乎是在一开始就知道那茶里面有红花,并且那茶水还是兰馥让她喝下。
今晨拓跋乾从兰馥的存兰居过的时候,还无意之中听到宇文氏与兰馥的争吵,午后宇文氏怎会无缘无故便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或许旁人不知兰馥在离开畈梨居之后去了哪里,而拓跋乾却是心知肚明,并且他相信,连他一时之间也解不开的死局,她定然不能随意便解开,还利用这件事故意让宇文氏在屋中喝足了红花水。
司徒氏不知其中曲折,以为在宇文氏指证之后,兰馥定不能翻身。于是便扶着宇文氏跪在夏日莲荷毯子上,道:“宇文妹妹,你所说的一切可为真?”
宇文氏紧紧咬着一口银牙,喉中似乎要渗出鲜血一般,眼中恨恨地满是不忿,但是嘴中却道:“妾身所言一切皆为真。”
兰馥转过身来,一双杏眼之中古井无波,让宇文氏一惊,但是只是跪伏在地,未曾说什么。拓跋乾看着宇文氏,清冷道:“方才你所说,是真是假。”
拓跋乾的声音之中没有带着一丝情绪,却让司徒氏心中一惊,宇文氏瞧见不好,哀嚎一声,便晕倒在地。
拓跋乾命人将宇文氏抬回屋去,略微想想,道:“容华,你今日让慕容氏去畈梨居,所为何事?”
梅勒氏心下一惊,知道拓跋乾心中已经有了怀疑,暗叫不好,将紧紧握住的拳头藏在袖中,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将王府之中的事情知会妹妹一声,毕竟她也是府中的侧福晋,又是初来乍到的,还是要警醒一些为好。”
说罢又凝视着兰馥,一双眼中满满皆是阴霾,警告她不要胡言乱语。兰馥只当看不到,说道:“今日梅勒姐姐自是警醒了兰馥一番。”
拓跋乾总觉得有什么古怪之处,于是道:“这件事情还有许多疑点,容我想想,散了吧。”他一甩玄色长衫,大步流星踏出存兰居,在镂空雕花门外忽然顿住,回头一看,兰馥跪在地上的身影显得尤其萧瑟。
兰馥亦是正好转过身来,只一眼便陷入拓跋乾的眼中。但是心中一惊,想起方才的事情,强自将眼神收回,微微福身便在秋若的搀扶之下掀了珠帘进入内室之中。
今生今世,此人不是良人,他只是在利用自己,万万不可落入他的陷阱当中,若是身心驹陷落,今后便会情不自禁。
而一直定定看着她的拓跋乾此时亦是收回目光,看到一边站着的司徒氏意味深长的目光,道:“慕容氏虽未曾定为祸害宇文氏的凶手,可是此事定是于存兰居当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