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人流往来,香风阵阵,只不过和一般王府相比,乾王府之中的女子却是少了许多,所以一个早上便全都见了。
而府中老人布苏克氏身体有恙,所以未曾能够前来,兰馥也不恼,只是打发了秋若前去问候。
午后,兰馥在一片闷热之中醒来,秋若轻轻摇着六菱纱扇,看到她起身,于是赶紧伺候她洗漱,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一会儿,梅勒氏身边的浣夏便走了进来。
浣夏瞧着兰馥慵懒模样,心中记着梅勒氏交代的事,行了礼道:“慕容福晋,我家福晋邀您去到屋中一聚。”
兰馥颇感奇异,与秋若对视一眼之后,道:“替我回了梅勒姐姐,等会儿我梳洗完毕之后便去姐姐的畈梨居中坐坐。”
浣夏道了声是之后便离开,兰馥瞧着她的浅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存兰居外,柳眉微微皱起,一双杏眼之中满满皆是揣度。
描兰铜镜里兰馥精致的脸上无喜无悲,瞧着秋若将那支她最爱的蝶恋花簪子插到头上,轻张朱唇,道:“秋若,依你看来,梅勒氏这是要干什么?”
秋若这次仅是摇摇头,只道以往在慕容府上都是小打小闹,与如今深宅大院之中的攻于心计十分不同。
兰馥转动着左手上的翡翠飘花镯子,道:“既然梅勒氏已经发出邀请,我们便去会会她,如今惟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说罢,兰馥在秋若的搀扶之下站起来,仪态万千缓缓往梅勒氏的畈梨居而去。
兰馥踩着花瓶底缓缓行至畈梨居,浣夏早就在屋外候着,刚瞧见兰馥乳白色的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的裙角便立即迎了出去,伶俐道:“福晋总算来了,主子等了许久了。”
兰馥只是点头,便随着浣夏步入屋中,院子中种着许多梨树,兰馥脑中不自主勾勒出春日之中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致,不由得点点头,道:“姐姐情致甚好。”
想到自己园中虽植了许多梧桐,近日白紫色的梧桐花亦是开放,但只以她名字中的“兰”字拟了存兰居,原是与司徒氏的栖梧居相撞,而司徒氏是乾王府中的嫡福晋,自然以她为重。并且当得起凤栖梧桐的,府中亦只有司徒氏一人。
兰馥甩甩脑袋,不想那么许多,暗自定心,踏入屋中去。梅勒氏瞧见她,面皮上亦全都是笑,站起与兰馥一同行了个平礼:“劳烦妹妹一路顶着烈日而来,浣夏,快去将小厨房中的冰镇酸梅汁给端来,让兰馥妹妹去去暑气。”
浣夏道了声是之后便匆匆离去,兰馥不知梅勒氏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只道:“姐姐不必如此麻烦。”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相扶着坐在上好红木制成的凳子上,围着一张圆桌寒碜着。铜鉴中的一整块冰徐徐融化,屋中十分清凉,外头的热意瞬间便被冲刷得干净。
兰馥微微敛下眼,瞧着团花回纹毯子上的梨花,慕容家只是小门效,夏日里从不用冰,若是得了冰,亦是一些碎冰,只在夏日冰镇食物之中才瞧见些许。
如今在铜鉴之中却有着一整块冰,只为取得夏日里的丝丝清凉,两相对比,双方实在悬殊。梅勒氏似乎在数着指甲上晶石的数目,眼角却细细打量着兰馥,唇角微微上扬,转而对着身边候着的另外一个丫鬟道:“浣夏怎的还不来,佩兰,你快去催催。”
佩兰粉色的衣角拂过屋门边缘,梅勒氏转向一边的兰馥道:“浣夏这妮子最近手脚愈加不利索了,平日里恍恍惚惚的。我想现在本不是春日,怎就如此春心萌动,是不是与哪个小厮瞧对眼了,整日想着情郎便疏忽了许多。”
兰馥收回瞧着团花回纹毯子的目光,转而将眼神瞧向梅勒氏如意高寰髻上的宝蓝点翠珠钗,避免与她四目相对。
不久之后,佩兰便将冰镇酸梅汁给取来,梅勒氏见只有她一人,柳眉轻皱,道:“浣夏去了哪儿?”
放下手中的白釉点荷碗,轻声道:“浣夏方才打碎了厨房中的那套白玉杯,正躲着不敢来见福晋呢。”
梅勒氏听到如此之后,只道罢了,便让佩兰给两人盛了酸梅汁。兰馥瞧着手中的白釉点荷碗,白釉愈加显得其中的酸梅汁颜色醇正,微微椅小碗,还可以听到冰片在碗中滚动的声音,叮铃叮铃的,甚是好听。
梅勒氏见兰馥未曾饮用,只将朱唇凑向小碗,轻啄一口,道:“浣夏如今虽然言行多有错漏,但是我未曾重罚于她,妹妹可知为何?”
兰馥亦是饮了一口酸梅汁,冰凉之意缓缓而下,让她整个人无比舒坦,道:“姐姐如此作为,自然有姐姐的道理,妹妹愚钝,猜不出姐姐的用意。”
梅勒氏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露出洁白的贝齿,兰馥看在眼里却觉得一片森然,只听她道:“因为浣夏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暗生情愫,亦是一般小厮小打小闹罢了。”
兰馥忽然便听到耳边哄的一声,梅勒氏话中之意,她岂有不明白的道理,被如此一说,她的面部微微一红,胃袋中方才饮下的酸梅汁亦在翻江倒海。
“姐姐赏罚得当,妹妹佩服。”兰馥拿起紫烟帕子轻拭嘴角,以掩饰面部的微红。只是一直盯着她的梅勒氏怎会不察觉。
“妹妹未进府便得了王爷的一颗心,我怎当得起妹妹这一声佩服。”梅勒氏伸出宛若削葱根般的食指,轻轻抚动着兰馥皓腕上的那只翡翠飘花镯子,道:“只不过,这王府却不如慕容府,谁尊谁卑,妹妹定要了解清楚。”
“否则。”梅勒氏抬眼,凝视着兰馥,忽然便有风吹过,将屋门外的梨树吹得沙沙作响,梅勒氏的声音之中亦是带了一丝沙哑与阴沉:“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