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岸

飓风自东面刮来，卷起巨大海浪，乌云之下，大雨倾盆而下，将海面与天空连接成一个整体。

这种级别的风暴自不多见，但偏偏此时却不合时宜的在秋季遇上了。

北方天气本在此时已经转凉，加上这风暴，温度更是急剧下降。东莱半岛沿海，百里都狂风肆掠，这对于靠海为生的人们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但长期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却有着判断天气的标准，早早便已经感知天气变化，该不出海的，便不出海。

这里是一座小村庄，原本是盐田，村庄便在盐田之侧。

大锦早便有着晒盐的传统，这世界不比原本丁穆所了解的地球历史，晒盐对于有着神灵存在的大陆，只能算是常规技术。

但虽可晒盐，渔民自己却不能经营，那盐场，属于朝廷。渔民可以晒盐，但不能卖出，这本就让人纠结，关键朝廷还有规定，满十三岁以上男丁，以人头计算，每年还得在地方所属盐场服役一月。

这村庄住了三十来户渔民，都是张姓，世代便在这海边打鱼为生。

飓风来袭，张家村早有着准备，但意外还是有。

这次风特别大，甚至还出现了旋涡，直接卷走了七八间房顶。要知道，海边房顶，虽为木质，却也有着加固手段，榫卯结构的房梁，按理能抵挡七八级大风。

飓风不停，村民们都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同村的一些房屋被损毁，却谁也无能为力。

村旁有着一栋石屋，这里却稳如泰山，里面甚至有人在喝着酒行着酒令。

四个配着腰刀的汉子，围在一个圆桌，桌上却放着一个巨大石锅，这石锅中，冒着白气，一条七八斤大鱼，被吃的七零八落。

旁边一个头戴毡帽的黑面中年，却并未参与，而是一脸愁容。

“张二楞！你去看看，与班连虎约定好的交接日期乃是今日，这厮一根筋，莫要此等天气，也驱船来接货，那便真是个坑货了。“

这黑面中年说着，便见一个矮个汉子自座位上起身行礼，将裤腰稍微紧了紧，躬身道：“是！盐丞大人！”

张二楞毫不犹豫转身，在墙上取了蓑衣与油斗笠，只一分钟便穿戴好，头也不回便迈步出去。

其他三人见张二楞冒雨出了石屋，皆诡秘一笑。

这等事情，盐丞大人也只会让村中没有一点后台的张二楞去办。

却说这大锦皇朝盐官也分等级，县级盐官，称丞，郡级盐官，称长，皆归属大司农麾下。

而这大司农，却是皇朝九部长官之一，专事农业，与地球历史上王朝又有不同。

黑面中年被称作盐丞，正是这东莱郡蓬莱县盐丞。

按理说，一个盐丞，不会出现在张家村盐场，但今日情况特殊，本约定了附近盐帮三虎帮三当家班连虎来接货，却遇着这情况。

本着机密原则，这盐丞只带了两个人，加上原本驻守这处小盐场的两个盐卫，早就分了好处，四个人也就够了。

班连虎每次过来，基本都会带十余人，三条小船，装了货便走，但今日似乎要泡汤。

正如那盐丞所料，班连虎此人乃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出发时，便察觉天气有些异样，但班连虎并未有半分打退堂鼓意思。

三条船行至半路，离张家村海湾不足十里时，果真遇着飓风大浪。

巨大风浪来袭，只第一回合，便有一艘船消失在茫茫大海，船上四个人自然是尸骨全无。

这些盐帮之人，哪里有几个习得武道，便是三当家班连虎本人，也不过是武道二层铜皮境界，这还是其早年外出给行脚商队做护队时，偶然救了一位高人，那高人见班连虎性格憨直，讲好听一点，叫做讲义气。

那高人觉得班连虎人不错，又有救命之恩，方随便教了一套不入流的功法，这才让班连虎有着成为如今三虎帮三当家的机会。

班连虎见着身后一艘船转眼没了踪影，顿时气急败坏大吼。

“二麻子！秃头！赶紧下了船帆！快！快！快！”

这个时候船帆还在挂着，那无异于找死。

不用班连虎吼叫，早有负责船帆的，将绳索一拉，那帆布便直接“咻”的一声掉下。

“三当家，这情况看来不妙，这还只是第一波，看这情况，怕是会更严重。”

一个秃子裂开了满嘴黄牙，一脸哭像的说着。

“废话！当老子看不出来！快点，这暴风来的太急，大船行动不便。不过也不要着急，拖出小船来，我们划上岸，这船不要了！”

“啊！？”

“啪！”班连虎当头便拍了这秃头一巴掌。

“愣着干嘛！快去！”

“二麻子！下小船！船不要了！”

班连虎连声招呼着对面另一条船上的二麻子，其也不愧当了数年的帮会头子，眼光魄力还是有着，这一决定，倒是救了七条性命。

两条小船，没命往数里外的海岸冲刺，巨大海浪滚滚而来，时而让这两条小船飘在浪端，时而又沉入浪洞之中。

这些人在海中生存了数十年，自有着在海中生存本事，便是如此凶险，这两条船还是稳稳当当搁浅到了沙滩上。

这时众人回首望向海中，只见远处黑云密布，早开始下雨，这还不打紧，只见此时黑云当中，闪电交错，雷声轰鸣，气势吓人。

秃头咧出一口大黄牙道：“三当家，这回损失大了，船上可有着四处盐场的收益，回头，怕是大当家又、又得有话说了。”

班连虎脸色微微抽搐，但转眼又没事儿一般，照习惯在秃子头顶一拍道：“就你嘴多，赶紧找地方，先躲一下，等风雨过去了，再去张家村盐场，出了状况，却也不能失了信用。”

“好嘞！”

这秃子似乎习惯，毫不在意头顶被拍得作响，转身便去组织。

说也奇怪，原本这天气很是凶险，但只半个时辰，竟然便开始放晴了。

海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犁过一遍，山上树木倒是坚挺，就是整个天空似乎变得异常清晰了。

“看！那是何物？”

秃头第一个自石头后钻出来，刚要呼吸新鲜空气，便发现刚刚平静的海面有着动静。

班连虎等人寻声望去，只见刚刚平静的海面上，竟有几个人头，这几个人头，还活动着，竟是六个大活人正游往岸边。

“秃头！去看看，是不是从船上掉落的兄弟。不对，数量不对！慢着，兄弟们，抄家伙！”

班连虎令下，手下七人各自拔出明晃晃腰刀。

不过尽管如此，班连虎也并未下令扑杀，只是做了戒备。对方也有着六人，能活着从那风浪里出来，必然不是良善之辈。

万一火并，自己这边也必有伤亡。

等着海中之人游得近了，却见第一个上岸的，竟是个十三岁左右少年。

班连虎松口气，再看时，上来的是个老者，紧跟着站起身的二人，一人没有左臂，一人没有左腿。

班连虎无语了，却原来是一群老弱。

不过后面上来的二人，却让班连虎心中一紧。只见那二人一个脸上一条刀疤，从耳根至嘴角，很是狰狞，另一人更是凶悍，整个头顶，明晃晃搁着个比巴掌还大的金属壳。